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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肆冷笑:“他们就没想过,我若是胜了,他们会是如何下场?”
范晋将琼州地方文报跟禁卫署文报摆在一起,看了半天,若有所思:“桂真不是会弄出这种事的人,背后还有人在捣鬼,但又故意把底细透露过桂真,我看他是作了两手准备。”
李肆楞了一下,好半天,才记起一个几乎快遗忘的人名,“不是他,是她。”
接着他一笑:“湖南对决,已是决定天下未来走势的风云对决,难怪她也会在这上面下注。也不止是她,最近一直在广州闹腾的洋人也都偃旗息鼓,连那澳门总督都再没吱声,自然是要坐视这场决战的结局。”
李肆决然道:“既然大家都在等待,就没必要先作处置了,反正……我们不会让那些人失望的。”
范晋的独眼里也闪着精光,他重重点头。
琼州昌江石禄城北区,茹喜的小小套房里,侍女茹安很是不安。
“小姐,那个桂真根本就不可靠,他满心想着被汉人重用,小姐鼓动大家的事,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茹喜冷笑:“不告诉他,他就不知道了?我的那些话,不定转头就有人报给桂真了。”
茹安惊道:“那小姐你为什么还要这般行险?咱们被隔在这琼州孤岛上,即便那李天王败亡,咱们也难指望再回北面去。”
茹喜咬牙:“我这是要将大家继续拧成一团,让大家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们是旗人!这些日子下来,太多的旗人都在寻思解旗化汉,想要过自己的舒心小日子,丢了自己祖宗,我绝不让他们得逞!”
见茹安一脸茫然,茹喜再道:“你不明白也好,我刻意挑唆起一些热血男儿,让他们作好起事的准备,然后又把他们告给桂真,这是两面用意。一面是那李肆真的败亡,桂真也不会再巴巴着去投靠汉人,他会顺水推舟,促成这事。”
接着茹喜面色转得黯然:“若是朝廷不利,那李肆就再无可制,桂真必将牺牲这些人,让他能青云直上。有了这些人的牺牲,英华一国,对剩下的旗人该不再防范太多,但又暗中猜疑,始终不会全心信任。这就能逼得我们自抱成团,难以解旗化汉。”
茹喜也不顾茹安是不是能理解,径直说着:“不管是当奴隶,当主子,都不能忘了旗人身份,我们跟汉人,总是生死之敌!我们必须抱成一团,为此付出再大的牺牲都值得。”
茹安隐隐悟了,脸色更为惶恐:“那不管李肆是胜是败,小姐你自己都……”
茹喜凄然笑道:“我……我这不止为旗人,也是为他,为四……反正我也不指着有什么好下场。”
茹安身躯发软,一时竟不知是该指望北面那决战,“朝廷”到底胜好,还是败好。
岳州,亲征銮驾御前大帐里,湖广总督满丕、闽浙满保、两江总督张伯行以等几位督抚齐聚,正满头大汗地紧张对视着,朝廷十万大军齐聚岳州,圣驾也已亲至,看似胜券在握,却不料战局骤然生变,这一战的胜败,众人心中竟再无一分底气。
湖南巡抚叶九思的嗓音回荡在众人耳边,他正向康熙禀报着一桩噩耗。
“韶州和宜章连续两次大战,湖南本地绿营已是千疮百孔,奴才虽竭力整治,可时日尚短,兵员将佐都还未能补齐。镇竿镇更是缺额六七成,此番贼军突至,还跟苗瑶蛮夷沆瀣一气,行止如风,非但乾州辰州难保,常德也危矣!”
康熙脸色平静,但眉宇间却蕴着风雷,心中就回荡着愤怒的咆哮,被耍了!
眼下战局纷繁杂乱,可观朝廷用兵,竟全被那李肆牵着鼻子在走。胤祯入川,也带着入川的陕甘兵去了重庆,迎战自贵州而入的羽林军。却不想羽林军虚晃一枪,又转兵湘西,眼下破了凤凰,要自乾州、辰州北上,直逼常德。
常德以北就是中原腹地荆州,也是朝廷用兵湖南的据点,荆州要是不保,即便在长沙败了李肆,也扭不回劣势。那时战局将进入他最不愿面对的胶着之势。除非抱定让治下回到三藩时代的决心,挽起袖子打到底,再不管那什么“盛世”的颜面,否则再无钱粮支撑战事。可他已是这般年纪,还能撑几年?到时要换自己去当那吴三桂?
再想到四川局势,康熙就禁不住要***出声。南蛮龙骧军正攻建昌卫,看样子也是守不住了。征西将军,四川总督年羹尧,刚把陕甘兵交给胤祯,手头也没多少可用之兵。如果调胤祯转向川南,万一那羽林军又杀个回马枪,重庆就丢定了。该死!为什么贼军总能占着主动,想打哪里就奔哪里,脚丫子还跑得那么快呢!?
“皇……皇上!?”
赵弘灿急急奔来,欲言又止,康熙心有所感,咬牙道:“有什么麻烦就直说,朕来这里,就是要担下所有麻烦的!”
赵弘灿叩头:“青海八百里加急,青海台吉罗布藏丹济布清剿策凌敦多布残余,不慎中伏,失了三千部众,罗布藏丹济布本人被杀。策凌敦多布有直驱入藏之迹,亲王罗布藏丹津求朝廷发兵支援!”
沉默了好一阵,康熙嗯了一声,挥袖道:“知道了,都先退下……”
众人如蒙大赦,仓皇而退,半响后,听到大帐里响起一阵苍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康熙目视帐顶,笑得喘不过气来。
“老天爷,你到底降下了什么妖孽,要朕命终都不得安宁……”
他笑得极为畅快,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那些坛坛罐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