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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风如刀,吹在脸上割得生疼,时而起一阵大风,把地上的雪卷得老高,兜头扑面而来,便如海上的惊涛骇浪一般。
乖官坐在马拉雪橇上,贝荷瑞跟包伊曼一左一右把他裹在中间,雪橇下面垫的是虎皮,身上穿着狐裘,怀里头更是抱着暖炉,可是在雪地里头走了这么久,暖炉也没了热度,尽管两个侍女紧紧靠着他,依然抵不住寒冷,小脸儿都白了。
另外一架雪橇上李如柏看着乖官这模样,就是满脸的抱歉,他们一行在葫芦岛换了雪橇往广宁城,也就是九边重镇之一的辽东镇,一路上雪就没停过,几百人的队伍,加上乖官带的物什多,在冰天雪地里头艰难的行走。
马这种动物在雪地里头表现甚至还不如狗,所以马拉雪橇的速度实际上并不快,乖官先开始还抱怨,怎么也没驿站,后来也没精力抱怨了,太冷。那宋小乐瞧乖官江南公子的派头,忍不住就替自家小伯爷申辩,说驿站不是没有,只是朝廷每年拨下来的饷银都不足,维护自然就不足了,这么大的雪,还不如路上辛苦点儿,赶到广宁就好了。
所谓儿不嫌母丑,辽东虽是苦寒之地,宋小乐自然要分辨,俺们辽东那也是好地方,你国舅爷运气背,来的时辰不对。
明朝中后期奢靡之风盛行,像是燕京城到了冬天,各家王公侯伯和高官显贵们,出门都有暖轿,以前张居正张阁老那会子,更是奢侈,二十四人抬的暖轿里头温暖如春,还栽着四时不谢之花,作为实际上的辽东之王的李成梁的公子,李如柏与王子何异?难道置办不起么?不是,李成梁好歹也是当世名将,对子女跟手下要求很严格,像是暖轿这类的东西,一律是不准乘坐的,所以说盛名之下,并无侥幸,从这一点上来看,李成梁的确是有一手的。
对于宋小乐所谓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不够的话,乖官冷得都懒得吐槽了,卧槽,李成梁家里头养三千个记女养得起,宅子建得连绵不断,时人说[李府如城郭],泥马驿站修不起啊?
这就是当时西北的现状,西北将门不是藩镇,其实也等同于藩镇。
“凤璋,都是我粗心了。”李如柏大声道:“很快便到广宁城了,到时候我给你赔罪,好好跟你喝几杯。”
李如柏这个人姓格颇为豪爽,气量也大,而且眼界也好,从他初见乖官立马儿口称大都督送上几匣子东珠,便可见一斑。
在李成梁九位公子中,老大李如松坚毅果敢,弓马娴熟,有乃父之风,练兵很厉害,很有古时名将风采,但是李如松有个极大的毛病,眼高于顶。
李如柏则好酒,鲜衣怒马,还因为喝酒闯过好几次祸,可不但李成梁最喜欢这个二儿子,麾下诸将也最拥戴,从乖官的角度来看,这厮就像是《笑傲江湖》里头的令狐冲,一身的臭毛病,但是人很鲜活,用后世一句话说,就好像是隔壁的大哥哥,便是那种感觉了,故此李成梁九子中,李如柏独得李家世袭铁岭卫指挥使的位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乖官张嘴想说话,可刚一开口,一股子冷风夹杂着雪粉就从口鼻中进去,冷得他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旁边雪橇上宋小乐一瞧,乐得偷笑,在辽东,讲话要避风,这是常识,你若迎风而走,说话的时候要扭头或者以手遮面,可乖官不懂,顿时吃了苦头。
李如柏瞧了,只好苦笑,“凤璋,你不要说话,快到了,快到了。”乖官闻言就往包伊曼怀中缩了缩,把脸往狐裘里头一埋,再不肯抬头。
一行数百人在风雪中又走了几个时辰,迎面突然有十数匹快马疾驰而来,为首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模样,头上戴着狐皮帽子,身上泡钉夹袄,腰间腰带束得紧紧的,把腰杀的极细,身上背一口斩马刀,寒风中犹自挺直了脊梁,看起来便极为彪悍。
“二哥。”那少年一路大喊,胯下的枣红马一忽儿便泼剌剌到了近前,双手一带缰绳,便在李如柏的雪橇旁停了下来,枣红马一阵嘶鸣,摇着硕大的脑袋打着响鼻,鼻腔中喷出白雾如剑,看着便雄健得紧。
“如楠,说了你多少次了,还这么不爱惜马力。”李如柏忍不住就冲着弟弟李如楠瞪眼,少年李如楠嘿嘿一笑,弯腰拍了拍胯下枣红马的马头,满不在乎道:“没事儿,回去我给它擦擦身子就成,咱们关外的男儿和骏马都……”
“好好好,知道你好样儿的。”李如柏对这个弟弟真是无奈得紧,不过李如楠是九兄弟中的老幺,他平素也不大肯太呵斥弟弟。缩在包伊曼怀中的乖官看着,心说这显然是个正在叛逆期的少年嘛!整天要在别人跟前显示自己长大了。
正说话间,后面又一匹快马到了跟前,马上一个年轻人一带缰绳,冲李如柏喊道:“二哥。”
“五哥,咱们说好的,谁先接着二哥便把房里头大丫环输给对方。”李如楠龇着雪白的牙齿笑,李如梅没好气道:“好好好,老九你厉害,输给你了,回头我就让相柳儿到你房里头去。”
李如柏有些尴尬,转头对乖官道:“凤璋,这是我五弟李如梅和九弟李如楠。”他就把二人介绍给乖官,然后转头让两个弟弟调转马头,一切回去再说,李如梅和李如楠有些诧异,那埋着脸的家伙是什么人?
两人虽然好奇,不过二哥开口了,两人倒是听话,带着手下人一起,一众人就往广宁城而去,乖官缩着脖子,冷眼旁观之下,又对李成梁高看了几分,治家如治军,把儿子们调教的军令如山,这个倒真不容易。
又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一众人终于进了广宁城,这广宁城也叫广宁卫,是九边重镇之一,不过在宁远伯李成梁多年经营之下,广宁城已经是辽东数一数二的大城,众人进了城后,城内军营和民居融成一片,不分彼此,而整个城池的北边,则就是宁远伯的府邸,连绵画栋,屋脊相连,正如时人说的那般,李府如城郭。
城池正中间的大道极阔,可容十六匹马并行,道上有一石牌坊,是万历八年的时候朝廷为李成梁建的,上书[镇守辽东总兵官兼太子太保宁远伯李成梁],过了石牌坊不远,便是李家了,作为辽东总兵官,李成梁把府邸门口修建的跟军营演武场差不多,足以阅兵。
甫一进城的时候,李如柏便给乖官换了暖轿,他们李家子弟不许坐暖轿,可没道理让乖官也不做,对李家来说,乖官那是不择不扣的贵宾,李如梅和李如楠看见自家二哥请的客人居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忍不住吃惊,不过李家治家如治军,这时候却是不好开口。
暖轿在李府停下后,菅谷梨沙和奥真奈美跑过来给自家殿下掀开暖轿的帘子,乖官这会子缓了暖和气来,出了轿子,一吸空气中的凉气,顿时便感觉两道清涕流了出来,李如柏瞧了,真是挠头,凤璋本事虽大,年纪的确小了些,这一路风霜便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