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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棍子,衙役立刻伸手把他搀扶起来,还低声道歉,“小茂才老爷,我们不是故意冒犯,实在是县尊对你的爱护。”
他转了转眼珠子,看看堂上[明镜高悬],再看看地,左右又瞅瞅,弄得旁边衙役纳闷,这轻巧巧一顿棍子,莫不是把郑小相公打糊涂了?
这时候沈县尊的幕友踱过来,看他衣衫不整,干咳了两声,郑国蕃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赶紧拉上裤子系上丝绦,那幕友这才笑笑,随即偏了偏身子,把本县县尊老爷让出来。
郑小官长揖到地,“我……学生……拜谢老师。”本县县令当然不可能去大兴县学去给那些庠生上课,但名义上,大兴县所有的读书人都算是他的弟子。
沈榜伸手拉起他身子,“不用谢我,到底是你自己勇决。”说着把着他手,往县衙外面走去。
走出县衙大门,外面人山人海,烈阳正曰,当空射下,照在郑国蕃头上,他忍不住用手遮了遮额头,再看看整条街上的人,其中有些人他都认识,生于斯长于斯,这些街坊邻居……这,就算是到了大明朝,我就是大兴县学庠生郑国蕃了?
正对县衙大门那扇窗户,楼上的范婆子啪一声拉上窗扇,再不好意思探头说风凉话,这县尊老爷都把人送出来了,还说什么。
静了片刻,大街上民众们不约而同鼓起掌来,间杂着[大老爷神断][青天大老爷]这类马屁,把着郑国蕃手臂的沈榜揽须微笑,这才是他送郑国蕃到县衙门口的目的。
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他沈榜三十来岁就中了进士,不敢跟前阁老张居正二十出头就中进士相比,但也是天之骄子意气风发过的,十年下来,却依旧不死不活的做个京县知县,官场磨人老,沈知县现在也懂得要养望,要清名,但这些都有个大前提,要被别人知道,做了好事别人不知道,养个毛的望,清个屁的名。
他一边享受了黎庶的掌声一边想:这案子说不准会被上面赞有风骨,哼!那段夫人闻人氏倒是帮了我的大忙,如果不是她使人扒下这郑国蕃的裤子,我说不准还不敢那么快决断。
沈榜沈老爷的心思要是被郑国蕃知道,怕要破口大骂,但却也不能因此就说这位沈知县不好,此刻的大明官场上,人人都想做清流,骂骂皇帝就行,但真正做事的人不多,这沈榜虽然沾染了官场习气,到底也是肯做事的。事实上,这位在历史上也是留下大名的,被后世称之为政务公开透明世界第一官员,把县衙收支一笔一笔全部张贴在县衙门外的告示牌子上,连买了几根木料坏了几支毛笔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享受了好一会儿治下百姓的掌声,沈老爷这才松开郑国蕃的手臂,双手虚按了按,如雷般的掌声这才停了下来,然后示意身后幕友,那幕友立刻递上几锭银子,他接过来,把银子塞进郑国蕃手中。
满脸和蔼的笑,他对郑国蕃说道:“这银子是表彰你纯洁地方风气……”
郑国蕃心里面明镜儿一般,心说这当官的真会演戏,看来不管哪朝哪代,天朝的官都是影帝啊!
想了想,他伸手推辞,“多谢老父台……”他换了称呼,这不比刚才在县衙里面,叫一声老师,于情于理都合适,这时候大街上人山人海的,却不能这么叫了,一要恭敬,二来叫老师未免让人觉得此案有偏袒的嫌疑。
他这一换称呼,沈榜眼睛一亮,嗯?接着微微点头,这是个聪明孩子。
他这声老父台,声音清越,十分之好听,实际上,那范婆子诅咒的一点也没错,郑国蕃毛都没长一根,连变声都还没变,整个大街上静下来,就听这清越的声音陈述。
“……多谢老父台。”郑国蕃弯腰深施一礼,“这银子晚学却不能要。”
“这是为何?”
郑国蕃沉吟了下,“老父台,晚学在县衙内站了一上午,想了很多事情,方才一通棍棒之下,忽有所悟,作了一首词,还想请老父台指点。”
他说着,往县衙里面跪了下来,双手高拱过头,再慢慢放下,却是行了一个大礼,旁边沈榜沈老爷微微皱眉,到底一榜进士出身,隐约知道了他的意思,这是……以母礼拜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曰愿。”
他清越的嗓音回荡,声音极好听,这词意思也算浅显,识得字的,即便其中典故不懂,字面意思却也能读出一二。
一时鸦雀无声,有些知道底细的,更是忍不住在心里面夸。
以郑国蕃读书人的身份,只跪天地君亲师,他如今却是跪了那位画扇姑娘,那位画扇姑娘的美人头现下在县衙里面。至于杀人,后世或许难以理解,但在此刻,却是明文律法,所以,即便有几个同情画扇的老姑婆,看他一跪,那一丁点儿对画扇的同情也被跪没了,这样有情有义的小官,上哪儿去找?只好叹息那画扇姑娘没福分,再等几年,毛不就长出来了,你的始终是你的,何必和别人勾搭成歼,快活了身子,最后却坏了姓命。
那闲汉唐三对身旁的高夫子问道:“夫子,这首诗是郑小官……不,郑小相公埋怨那个画扇变心么?”
冬烘瞪了他一眼,“这是木兰辞,是惋惜,不是埋怨,没看见他方才施了大礼么?你以为我等读书种子是随便跪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