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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原与青浦社、拂水山房社诸人在沧浪亭上论艺争辩时,张若曦和穆真真就在水仙庙小园的芍药和海棠间流连,张若曦一边赏花一边问穆真真话,问这堕民少女是怎么投在她张家门下的?
张大小姐和张原少爷一般的平易可亲,穆真真心中欢喜,便从大善寺卖果子被喇唬追着跑说起,张原少爷怎么帮她脱险、怎么找到三埭街让人抓走了喇唬、又出钱请鲁医生治好了她爹爹的黄疸病——张若曦听穆真真三拳两脚就打倒了几个喇唬,奇道:“真真你会武艺啊?”
穆真真含羞点点头。
张若曦道:“难怪小原会带你出来,你会武艺的。”侧头瞅着这堕民少女雪白的脸颊和红红的唇,那微微眨动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美得奇异,穆真真身材高挑,大脚轻捷,只是这种畏怯的羞态,让人很难想象她有武艺能打人——张若曦想起一事,低声问:“真真,告诉我,小原欺负过你没有?”
穆真真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少爷怎么会欺负婢子呢,少爷对婢子很好很关照。”
张若曦抿唇微笑,穆真真没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好直接问,便开玩笑道:“那肯定是因为你会武艺,小原才不敢欺负你,不然就欺负了。”
穆真真起先含笑道:“怎么会,少爷不会欺负婢子,若婢子做错了事,少爷要责罚也是应该的——,”正这样说着,可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如果少爷也象那些喇唬那样给她白眼侮辱她欺凌她,那她怎么办?
这样一想,心如刀绞,别人欺负她她不会伤心,如果连少爷也欺负她那她就觉得眼前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心痛得要抽搐,穆真真很少流眼泪,这时眼泪却夺眶而出——“啊。”张若曦慌了,赶忙安慰道:“别哭别哭,快别哭了,小原还是欺负了你是吧,把你欺负痛了是吧,唉,这个人,我还以为他变得乖巧了,怎么还是这么莽莽撞撞——”
穆真真却又破啼为笑,想想自己真是没道理,少爷哪里欺负她了,害得大小姐误会,等下说不定会责备少爷,忙道:“大小姐,少爷没有欺负小婢,真的没有。”
张若曦纳闷了,问:“没欺负你那你哭什么?”
穆真真难为情道:“婢子是想起少爷对婢子好,感动得哭了。”
不知为什么,张若曦倒被穆真真说得脸红起来了,岔开话题道:“我们到亭边看看他们说些什么,好象在念八股了,哦,不是青浦社这边的人在念,是苏州人,拖着苏州腔呢。”
两个人走到沧浪亭边一看,亭上是两社中人,亭外或坐或立都是拂水山房社带来的仆人,见她二人走近,十几双眼睛“刷”地聚过来,穆真真无所谓,男装的张若曦却吃不消被这样盯着看,生怕露破绽,便轻声道:“真真,我们先到神祠去拜拜太湖水仙,等下再来。”
水仙庙殿宇数楹,正殿供奉的太湖水仙是个女子,宝相庄严,却又有妩媚之相,张若曦和穆真真拜了拜,转到宝座之后,却有少妇、幼女坐在后面歇息,边上几个小婢、仆妇伴随,这是杨石香的女眷,杨石香叮嘱了庙祝,今曰除了参加文会的一干人外,不放其他人进来,所以就让妻女跟着他一道来游水仙庙,跟随的婢仆有十余人——张若曦一见有少妇幼女在这里,顿忘自己是扮男子的,趋前笑问:“你们是来游园的吗,芍药开得正好,海棠半凋零了——”
走近那少妇跟前时,小脚立足未稳,身子一侧,手自然就按在少妇肩头好稳住身子,少妇和身后的婢女都吓得尖叫起来,一个粗壮的仆妇怒道:“哪里来的狂生,敢调戏我家少奶奶。”冲过来挥拳朝张若曦就打——穆真真眼疾手快,一手搀住张若曦,一手格开那仆妇挥来的一拳,那仆妇用力过猛,踉踉跄跄冲出几步,差点摔倒。
少妇和那幼女都站起身来怒视张若曦,一个婢女就叫道:“婢子去喊人来——”杨家的男仆就在殿外。
张若曦一看不妙,事情要闹大,赶紧摘下汉巾冠道:“误会误会,我也是女子。”
张若曦今曰梳的是男子发髻,难以取信于人,赶紧又一手扶着穆真真,跷起一足,脱去蝴蝶履,露出小小弓鞋——少妇与那些婢子、仆妇都是愕然,少妇转怒为喜,问:“你是谁家女眷?”一面命仆妇给张若曦看座——张若曦坐下道:“我是陆生之妻,自家姓张。”
那少妇道:“我家相公姓杨,今曰主此文会,陆家娘子的相公也是来参加文会的吧。”
张若曦道:“是,还有我弟弟也在沧浪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