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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阳老实在家喝了几天中药,他如今的这个身体瘦小又单薄,还带着点营养不良,就算他一肚子的赚钱主意,身体跟不上也白搭。夏阳耐着性子调养这副病怏怏的身体,除了按时喝药,每天还坚持帮家里挑水,加强锻炼自己。
但是他太高估这副小身板了,一根扁担和两个铁皮桶担起来就已经有几分吃力,等桶里装满了水后,夏阳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让水桶稍稍离地。
努力几次,根本挑不起来。
夏阳性子倔,一整桶挑不动,便从小半桶开始,歪歪斜斜的坚持担水回来。一天三五趟来回,也能把屋里的水缸装满。
蒋东升跟着夏阳一路出来,瞧见他这么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下一步就要跌倒似的,忙在后面扶了一下,把扁担抢到自己肩膀上,“我来!”
夏阳刚才担水憋得脸都红了,他力气小,争不过几下便被蒋东升夺走了扁担。
夏阳没办法,只能跟在蒋东升后面。他瞧着蒋东升挑水的样子熟练,忽然想起蒋东升曾对他说过小时候是跟蒋老爷子住在香山脚下,老人自己弄了块地种些庄稼瓜果,所以蒋东升从小对干农活并不陌生。看着蒋东升在前面大步往前,肩上担着两桶水跟没事儿人似的,夏阳一时又有些羡慕,他要是也有这样大的力气就好了。
“怎么今天让你来挑水了?”蒋东升把脚步放慢了,让夏阳跟上他,不过没等夏阳回答他又扑哧一下乐了,道:“我说夏阳,你还没这扁担高吧,哈哈!”
夏阳那几句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瞪了那个冲他挤眉弄眼的家伙一眼,他就知道这混蛋嘴里没一句好话!
一连几天的锻炼似乎有点效果,至少不再怕外面的寒风刺骨,瞧着脸上也红润了些。夏妈妈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疼的同时,也批准了夏阳可以外出,“你不是一直说想回学校吗?你爸把自行车给你留下了,还给你带了点钱和粮票,你看着用,要是不够就让人捎句话回来妈再给你送去。”
夏阳应了一声,接过钱来装好,一小卷的毛票,还有少得可怜的几张粮票,这就是这个家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
“还有这个,你爸给你买的课本,找了好久才凑齐了,你看看对不?”夏妈妈嘴角露出一个笑,拿出几本书一一放进夏阳随身斜跨的书包里,“剩下的钱买了点白纸,我给你做了几个新本子。”
夏阳觉得书包里的分量沉甸甸的,他爸给他找齐的那几本课本,还有他妈亲手给裁切好了用粗线缝制的本子,都是一份儿让他珍惜不已的亲情。他被这份亲情捂得热乎乎的,低下头看着夏妈妈细心给他整理好书包背带,又给他把厚围巾系紧了些,那双温暖的手上还带着些粗糙的老茧,看得夏阳忍不住微微心酸。
“妈,你等我回来。”夏阳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保证什么。
蒋东升在旁边看着夏阳收拾好东西,自发自觉的跟着一起出了门,笑道:“听说雷达部队就在学校附近?正好,我跟夏阳一路走吧,我去那边打个电话,跟家里报个平安。”
夏妈妈一听自然是答应的,路上有个人跟夏阳一起,她也放心。只是蒋东升的棉大衣在落水的时候就被他挣脱开沉进了河里,只剩下贴身穿着的小皮夹克,这玩意儿好看不御寒,最后还是在外面裹上了夏阳他爸的那件旧棉袄。
蒋东升照顾夏阳,骑车带着他。夏阳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斜跨着一个军绿书包,扶着坐稳了,他书包里装的书多,压在腿上怪沉。蒋东升车子骑得快,泥土路面不好,有个坑什么的就吭哧颠一下,震得夏阳屁股疼。
刚走了小半段,夏阳就主动伸手抱紧了蒋东升的腰,寒风呼呼的吹,就这样他还能听见蒋东升在笑。
“喂,夏阳,你再抱紧点,前面还有一个大坑啊!”
夏阳伸手再搂得紧了些,贴在他后背上,但是过了好一会也没感觉到颠簸,倒是听见蒋东升在前面嘀咕了一句“真暖和”之类的。夏阳用头在他背上撞了一下,但是也没再松开手。
夏阳在家养病的这几天已经初步有了打算,他想从学校请几天假,去倒卖些什么。他现在对外面的情况记不太清楚,但是无论卖什么都能赚钱,这一点毋庸置疑。学校里有报栏,人也多,能打听到不少消息。他成绩拔尖,老师对他的印象好,说是请假回家养病也是信的——学校离着家里十几里路,老师也没有闲工夫跑那么远去查问。
夏阳活了两世,当年便是顺利考上的京师大学,要不然也不会有那样一份天之骄子的傲气。再活一世,学过的知识并没有丢,还有那份见识,比别人自然多了许多优势。夏阳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他上一世是16岁便读了大学,这次他想推迟两年。
少年成名,只不过是多了一份光环,别人高看一眼罢了,反倒是推迟两年,趁着知道过去的历史,在最能赚钱的初期给家人创造一个好的环境。等到那时,他手里有些钱,也好去京城再置办一番,那时就能带着夏妈妈去治病了……
夏阳默默的想着,到了学校也没察觉,被蒋东升一个刹车直直撞到他背上去,鼻子磕了一下疼得哎哟一声。
蒋东升歪了歪车子让他下来,用手扒拉开他的围脖往里瞧,没等碰着就被夏阳一爪子拍开了,“我没事……”说的瓮声瓮气的。
蒋东升不信,半带了调笑似的非要看一眼,“我瞧着好像是哭了,夏阳你让哥看一眼,是不是鼻子碰歪了,嗯?”
两人正闹着,对面站着看了半天的人忽然开口了,声音有点怯懦,但还算坚定,“夏阳,是你吗?你前几天怎么一直都没来上学?”
夏阳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也是他推迟两年读书的原因之一,他在学校里还有不想面对的人,这个人就是陈书青。
陈书青比夏阳大几岁,这会儿也还是个青涩少年,留着短短的头发,带着个厚酒瓶儿似的断腿眼镜,一身藏蓝色厚棉衣上还有两块补丁,正抱着课本在门口看着夏阳。他见夏阳看向自己,有些腼腆的笑笑道:“我去问过你们班的同学,他们都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生病了,正想抽空去你家看你给你送笔记过去……”
夏阳戴着厚围脖,这会儿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也垂下了大半,爱答不理道:“我是病了,不过现在好了,不劳烦你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