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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也是。”王抟捋了捋须,道:“李正阳持节河中之后,李克用忽然上疏,请立‘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并求大行台尚书令之职。”
王笉一怔,一时反应不过来,迟疑道:“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总揽后勤诸事调度?”
王抟哼哼一笑,眯着眼道:“你也觉得奇怪,是么?嘿,当时某闻之此事,也颇为诧异,李克用何时这般关心后勤调度了?结果……嘿,你道怎的?”
王笉下意识问:“怎的?”
王抟抬头看了看天空,悠悠道:“李克用求为大行台尚书令的同时,又请圣命授李正阳为此大行台尚书左仆she……”
“啊?”王笉一怔,忽然眼睛睁得老大,冲口而出一句:“此必李正阳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
王抟目中jing芒一闪:“何止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他这么做,表明他不但要将河东军械监牢牢掌握手中,而且还要插手李克用麾下所有藩镇……李克用这人,说打仗,那是有本事的,可他哪懂什么后勤调度!尚书令之下,虽有左右仆she,但却以左仆she为尊,更何况盖寄之今年以来身体ri渐不济,他能监督李正阳?如此一来,这河东四面总揽后勤诸事调度大行台虽然名义上以李克用为尊,实际上么……却还不是他李正阳一手cao持!李克用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大行台,根本就是为李正阳打造的!他这河东四面诸镇之政务大权,从此之后,便有一半拱手交到李正阳手中了!”
王笉惊得呆住,好半晌才倒抽一口凉气,语气竟然有些慌乱,问道:“叔,叔父可知……李正阳何以……如此?他莫非……莫非……只恐李克用察觉啊!”
王抟双目眯成两条缝,看着王笉,问道:“你担心李正阳会冒险作乱?你多虑了,我料李正阳-根本没想过要背叛李克用。”
王笉听完,略微松了口气,问道:“叔父何以见得?”
王抟嘿嘿一笑,捋须道:“这还不简单?李正阳绝不肯背负这般叛主背父之骂名也!”
王笉再松一口气:“如此便好……只是,既然如此,他这般做法,又是何意……啊!他是为今后计?”
“不错,你终于明白了。”王抟哼哼一笑:“李正阳非是那般鼠目寸光之辈,他不会将一年两年之隐忍当做什么难事,这从他这数年在河东的表现便可看出。他做这般布局,无非就是等李克用撒手人寰的那一天罢了!”
王笉本是灵慧万分之人,方才不过是关心则乱,此时听王抟开了个头,哪里还不明白?恍然大悟道:“叔父是说,他如今乃是河东年轻一辈中的头号重将,将来即便不能承袭晋王爵位,也必是托孤之臣……一旦新主临事,那时他不仅坐拥一镇,手握雄兵,军中大将尽与他交好,而且河东四面军械粮草之调度大权亦尽在掌握,此时那新主便是有李克用遗命,亦只能安心做个傀儡了。”王笉说着,自己也变了脸se。
王抟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怎么,你觉得他心机太深,有些怕了么?”
“我……”王笉深吸一口气:“奴……奴只是有些感慨。”
王抟轻叹一声:“还记得当ri你祖父如何评价你父亲么?”
王笉摇头道:“不敢与闻。”
王抟呵呵一笑,摇头道:“如今你手握家主之印,这个却是你该知道的。你祖父说你父亲为人过于方正,‘君子可欺之以方’,断言你父亲在仕途上不会有太大成就。后来,他老人家临终前,教训我等子侄辈说:‘yu再振家声,吾家当出一人,既能正君子之心,又能不拘君子所为’。当ri某还年少,未能体悟这番话之深意,如今宦海沉浮凡二十载,才知这话的意思,乃是说:能以君子之心持身,能以小人手段处事,此所谓……外圆内方是也。若要做忠臣,且是对天下有益之忠臣,仅仅有忠心是不够的,还须有比小人更激an猾之手段。能做到这一点,便是千古名臣,自可流芳百世。嫣然呐,我王氏虽然文名鼎盛,但你也知晓,这百余年来,出自我王氏之宰相,可不如那几家多了……”
王笉默然片刻,忽然恭敬一礼,道:“笉,多谢叔父指点。”
这是王抟才悠悠地道:“天下藩镇,谁为其主,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谁能使其地百姓安居乐业。”他看了王笉一眼:“你以为李克用诸亲子,谁能胜过李正阳么?”
王笉微微笑道:“怕是不用比了。”她忽然一怔,奇道:“只是这跟一旦关中有变,李正阳必有所为有何关系?”
王抟忽然伸手折了一朵花儿在手,轻轻一嗅,淡淡地道:“无他,四个字而已。”
“请叔父指点。”王笉恭敬地道。
王抟将花往池塘轻轻一丢,转身而走,留下轻飘飘地四个字:“正名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