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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那年,龙姬第一次登上“龙脊”。【,书她的身边是五名同期的兄弟姐妹,同时进入别院的十二名幼童,如今只剩下六人而已,但这些少年都有了一种冷厉无畏的气质,那是在心理压力下磨砺出来的坚硬人格。龙家之所以数百年间强盛不衰,就是以残酷的方法淘汰后代子孙中的弱者,强迫宗家子弟在和平环境中艰难成长,至于神秘的“大噬”之力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那就是长老会秘而不宣的事情了。
十九叔父望着这些身高几乎赶上自己的少男少女,感叹道:“时光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就要离开别院了,回到各支之后也不要忘记修行,龙家的大好前途就寄在你们身上了!”
没有人答话。这道蚰蜒无尽、高耸入云的龙脊上方,八名内务使仗剑护卫两旁,身后是宗家的灰色麻石建筑,亭台楼阁重重叠叠延伸至天边,灰墙掩着绿树,红瓦映着青砖,隐隐约约能望见龙家主宅外墙的轮廓,如同一道匍匐在天际的长龙;而身前便是分家漆黑的居所,只要望一眼,就觉得全世界的光都被这些污秽的街巷吸走了,就算阳光普照,也照不亮破蓬碎幔笼罩的肮脏世界。根本分辨不出街道与房屋的轮廓,杂乱建筑的低矮平房挤挤挨挨互相重叠,房子上又以破木板和茅草搭出新的房屋,房屋经不过两场雨就倾颓下去,更多的破屋却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无数的人在这破屋构成的迷宫中活动,就像蚁窝中蠕动的蝼蚁,拥挤、喧闹,恶臭冲天,若不是凉隋国一年四季的西风吹走污浊之气,只怕连宗家宅邸也要被这种肮脏的气息侵袭。
“原来这才是分家的样子。”一名五官英朗、身姿挺拔的少年喃喃自语道。他的名字是龙食月,是这期别院学员中天资最高、实力最强的一个,已经凭未满十二岁的年纪获得控鹤府擒龙军都虞侯的青睐,只等离开别院就能获得擒龙军羽团校尉之职,平步青云成为军官了。
十九叔父立刻开口道:“食月,切莫被外表蒙蔽,别分家宅邸混乱不堪,实则纪律严明、井然有序,分家人生活有依、人人幸福,吃得饱,穿得暖,一天也不必工作就能安度终身,这全凭我们宗家子弟在外抛头颅洒热血赚回的一片基业啊!今天带你们上来龙脊那边,就是想告诉你们,龙家子弟并非独是为自己活着的,更是为这些坐吃山空的分家子弟活着!”
“我们为什么非要养活他们?既然他们又蠢又笨没有用处,为何不干脆杀死就好了?”旁边一名少年冷冷道。
“食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祖宗有训,即使这些不纯血并非真正龙家人,好歹也顶着‘龙’这个姓氏,以我们龙家威名,要让任一个龙姓之人死去,岂不是在十七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十九叔父喝道,“君子以‘仁’治世,切不要忘了经书上的学问!”
名叫龙食玉的少年冷笑道:“哼哼,匹夫之勇,妇人之仁。”
正说着话,忽然分家宅邸中响起一阵爆鸣,人群发出骚动,惨叫声、惊呼声、哭泣声响彻天际,密密麻麻的破屋中掀起长长一道烟尘,好像有一条长长的巨龙拖着尾迹在阴暗巷道中左冲右突,一时间不知道撞到了多少房子,踩死了多少路人。“是‘恶变’!”十九叔父喊道,“‘影宗’马上就要出手降服妖兽了,你们之中若有人加入影宗,也要负担起维持分家宅邸安全的使命,定睛!”
那道滚滚烟尘“嘭”地撞上一堵墙壁停了下来,四周立刻窜出十数道黑影,四面八方将始作俑者围在垓心。“吼……”一声震天长嘶撼人心肺,原来那是一头猪面、牛身、鹰爪、蛇尾、浑身滴血的怪物,一张嘴直裂到颈窝,血盆大口长满密密层层的獠牙。十几名影宗子弟各自默念真言,同时出手,“喀喀喀喀喀”一阵连响,二十八道无形重镣将妖兽的四肢和头颅锁住,怪物立刻被压倒在地,浑身骨骼咯咯作响,几乎被加在身上的惊人重量压进黄土夯成的地面。
“这是龙家九法之‘囚龙’,你们几人之中只有龙食玉习练了。”十九叔父说道,“这次恶变最多只到丙下级,轻松就可以降服。若是遇到乙级以上,那着实要费些周章。”
怪兽原地咆哮挣扎着,四爪将地面抛出深坑,但就是无法挣脱囚龙的束缚,一名影宗子弟跃上它的头顶,手中剑“噗”地没进头盖骨,将猪样的头颅刺了个对穿。怪兽惨嘶一声没了声息,十几名影宗子弟立刻四散跳开、隐入黑暗之中,他们刚刚离去,无数饥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如蚂蚁一样扑向怪兽的尸体,用小刀、铁片、手爪和牙齿撕裂皮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具庞大尸体就化为一堆白骨,紧接着有人砸开关节,将骨头也搬走,街道中只余下一滩渗进黄土的污血,怪兽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叮叮当当的建造声响起,破烂窝棚开始迅速生长起来,短短几分钟就将妖兽留下的轨迹弥合,惨叫声、哭泣声渐渐微弱,分家城寨的恶臭气息中出现了烧肉的诡异香味,几名少年作势欲呕,十九叔父摇摇头,龙食月关切地了一眼龙姬:“你没事吧?这些分家人真是太野蛮了,恶变者说起来也是人类啊……”
“我倒是没那么惊奇。”龙姬轻声回答道。
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少男少女的情愫也逐渐滋生,在日夜担惊受怕的日子里,龙姬与龙食月之间出现了亲近的情感,两个人都处于懵懂的阶段,但不由自主想要彼此靠近,共处越久,越觉得彼此亲近。此时食月奇怪地望了龙姬一眼,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些他此前没发现的东西,但龙姬只想着破破烂烂的男孩曾说过的话,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从五岁时起,龙昶每年总要越过龙脊一两次与她见面,随着龙脊上内务使警戒越来越严,他越来越不容易偷偷潜入宗家宅邸,回去时受到的伤也越来越重。九岁那年最后一次见面,龙姬问:“都这么久了,控鹤府注意到你了么?你的目标是不是快要达成了?”
男孩tian着手臂上的污血,笑道:“若是被他们选中,我早就进入神机营了。我已经没希望啦!就算闹得动静再大,那些大老爷也不可能给我半点好脸色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过来?”龙姬奇怪道。
“为了你呗。”龙昶满不在乎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