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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报的生员立即沸腾起来,原本这些王学生员,早就想要效仿浙江,将浙江当作了天堂,人人都说浙江好,可是要效仿,终究大家觉得还是不容易,因此虽然只是叫好,可毕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可是现在,连总督大人都开了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南直隶和福建二省新政也必须要上路了。
生员们顿时手舞足蹈,那些个士绅和乡绅,亦是心思活络起来,尤其是两省的乡绅,简直就是新政的激进派,这一点和浙江全然不同,因为浙江的乡绅,虽然粮税是免了,可是佃户的工钱却是涨了,得到的好处并不多。可是这两省不一定,他们的悲剧就在于,他们的粮税没少,结果佃户的价钱依旧在暴涨,毕竟南直隶和福建距离浙江不远,浙江用工短缺,许多商贾都大肆在南直隶和福建两地招募人手,佃户们被高薪吸引,纷纷跑路,为了留住佃户,地租已是一降再降,不但种粮的成本大大提高,还要应付苛捐杂税,这简直是不把地主当人看。
反正新政不新政,佃户们都要跑,新政至少还可免税,若是不新政,只怕许多中小乡绅都要面临破产了。而若是改粮为桑,由于土地不多,也不可能雇佣如此大量的人力和投资去产丝,因此,眼下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新政,新政就是免税,免税才有活路。
这些乡绅们看到了希望,奔走相告,又和士子们勾结一起,随即轰轰烈烈的开始陈情,要求县衙、知府衙门立即开始新政,刻不容缓,若是再眼看就要入秋,若是再不进行新政,怕是到时粮税一交,今年大家都要完蛋。
县衙和知府衙门自然还在观望,可是下头却是闹得越来越厉害,一些乡绅索性直接带了族人到县里来闹,士人们趁热打铁,士林的清议一面倒的对上下官吏进行批判,而此时此刻,福建巡抚张世成已经彻底乱了手脚。
张世成显然是不愿意推行新政的,他好端端的巡抚,冒险推行新政做什么,虽然对王学抱有同情,在耳濡目染之下亦是开始读了一些王学的书籍,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拿新政来赌自己的前途。
可是下头闹得太厉害,再者福建民风彪悍,前几日,福清县的百姓甚至和官府的差役起了冲突,甚至有人高喊拒交粮税,绝不服徭役,县令听了消息,居然不敢惩办闹事之人,可是换了张抚台,他敢惩办吗?
依旧还是不敢,现在在这风口浪尖上,一旦惩办,定然会造成口实,这些士子们巴不得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乡绅们对官府的态度也越来越冷冽起来,百姓自不必说,在乡绅和士子的鼓动之下,这些人听说可以不用征粮、不用摊派,亦是蠢蠢欲动。
整个福建,已经成为了一个大火炉子,天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火炉子会炸开。
张世成立即给总府衙门去信,询问新政可行,他的本意很简单,你这混账总督不是自称要新政吗?好嘛,你是说的痛快了,那么这个烂摊子,就由你来收拾,你若是说新政,那么将来新政出了乱子,这是你的责任,你若是说不新政,到时候别人闹起来,就让大家去你总督衙门闹好了。
急报传到杭州。
方献夫目瞪口呆,立即招来周到,怒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官命你写文章,什么时候让你说什么福建、南直隶也可效仿,这文章你送本督过目的时候,何曾有这样的字眼,实在岂有此理。”
周到早就有了说辞,道:“大人息怒,学生将文章送去明报的时候,文章确实没有这句话,或许……明报的编撰擅自改了也是未必。”
“胡闹,混账!”方献夫气的啰嗦,他突然发觉,堂堂总督,连话语权都已经剥夺,这些人,难道要将自己当作玩偶吗?
可是细细想来,自己真不能将这明报怎么样,你若是去兴师问罪,现在大家都称颂他是新政先锋,却突然跑出来撇清关系,说自己并没有说福建等地也可效仿新政,这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所谓新政先锋,岂不是也成了扯淡?
可要是不闻不问,显然又不成,总而言之,这是一笔糊涂账,毕竟是无凭无据,明报若是咬死了你送去的文章就是如此,你又能如何,最后说不定整个江南都笑你这总督没有担当。
想到这里,方献夫郁闷的无以复加,只得破口大骂:“姓徐的真不是东西!”
骂过之后,他倒是冷静了,骂人是没有用的,现在必须得立即回复福建巡抚张世成,不过对张世成的心思,他倒是知道,这位张抚台显然是想祸水东引,把责任推到自己这总督头上。
想了想,这个总督做的还真是窝囊,被徐谦这个家伙吃的死死的,连福建巡抚,都想着让自己背黑锅。这倒不是方献夫能力不足,实在是巧妇难为,徐谦坐拥明报、皇家学堂、新军、名望,几乎已经无可撼动,谁来了浙江,怕都对他没辙。
他沉默片刻,道:“回个札子给福建巡抚衙门,让他们酌情处置。”
酌情处置的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跟老子没关系。
周到这几日心情都很负责,他越来越感觉,自己和这位东翁疏远了,却是点点头:“学生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