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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有靠山的人,你伤不起()!
这几年,鲁老爷子家里来的乡下的亲戚太多了()。他们长得几乎是一个样儿,全都是土头土脑的,剃着瓦片头,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牙齿黄黄的,积着牙垢,指甲缝儿里黑黑的,藏满了泥污。每每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一拔儿一拔儿地跑来给他送新米、花生、粉条或者其他土特产。这些东西被乡亲们装进尿素袋子里,再被长途汽车拖进城里,乱七八糟地堆放在家里的储藏室里。
隔不了几天,鲁老爷子就把它们分门别类的搬到院子里来晒一晒,再把它们挪回去。他是一个劳动惯了的人,劳动是他的生命方式,他像所有的乡下人一样,想干活,愿意干活,能干活,一天不干活就浑身不舒服。时间一长,就有些犯病的感觉。这些东西一来,鲁老爷子算是过了一次瘾,解了一次馋,沉闷的生活气氛全都为之一振,精神头儿比平时好不少,用他自己的话说,东西可能不值钱,在菜市场可能能买着,但是东西不一样啊,闻着老家原汁原味的东西心里舒坦。单单从这点来看,鲁老爷子对家乡深厚的感情由此足可见一斑。
在村里,鲁大雷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主儿,但是面对二叔这样的人物,还是有些本能的敬畏。听鲁老爷子一问,腿就有点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磕磕巴巴的嗫嚅道:“二叔,是……是县里面让我来的,县里面的颜书记说了,只要我能来,等我回去了,立马给咱村里修一条柏油路,还不用咱村里老少爷们儿出一分钱!”
鲁老爷子没有说话,整个人陷入了沉吟之中,在沉吟了瞬间之后,这才道:“你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
鲁大雷听老爷子这么一问,登时就意识到这事有门儿,对于市里修铁路的事情,他打心眼儿里觉得高兴,至于其他事情,他也记不太清楚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文彪,你来给你二爷爷说说。”
鲁文彪抓住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刚要说话,就听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半分钟之后,一个年轻的人快步的来到老爷子的身边,轻声的说道:“首长,赵老的电话。”
鲁前进一听,就从年轻的服务人员手里接过话机,呵呵一笑的道:“老赵啊,你个老小子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鲁前进哈哈大笑道:“你家里有客人哪()。真是巧啊,我老家也来人了。说的都是那铁路的事情,我说老赵啊,你那边怎么说的?”
“哈哈哈,原来都是一样的,你什么意思?”鲁老爷子听到那边回答之后,哈哈大笑着问道。
这时候电话那边的声音高了一点,作为村干部的鲁文彪,可是从县委书记颜士则那里领了比这位老叔更为艰巨的任务,赶忙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咱们出来这么多年……,现在这事情啊……能不办吗?再说了,咱们市这么多年还不修铁路,这一修还让人家给抢了,这要是被人说出去,咱们这几个老家伙无颜见家乡的父老啊……”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了鲁文彪的耳中,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事情应该是成了,想到颜书记在自己临来之前,千叮万嘱了一番,钱不是问题,该花花,你不是代表你自己,你是代表的咱们全县哪,鲁文彪就觉得热血沸腾,觉得自己的好运气就要来了。
就在他欣喜的时候,就听那边道:“你说这是谁的主意嘛,还真是有点意思啊!”
鲁文彪那本来放下的心,顿时有点提了起来,暗自祈祷,这位叔爷,您可千万别怪颜书记,那可是个大好人哪。
“谁的主意?还能是谁的主意,你在老团长那里又不是没有见到,咱们的市委书记也来了京里,估计是他想了这鬼点子,其他人敢这么大胆嘛!”鲁老爷子说话之间,就哈哈大笑,显然他对于这个胆大包天还是蛮喜欢的。
又说了几句之后,鲁前进就挂了电话。目光更是重新看向了鲁文彪,那意思是让他接着讲。
鲁文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又觉得有点口渴()。一口水喝下去算是定了一下心神的他刚刚准备接着说,就听电话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鲁前进这次没有让勤务人员接,直接抓过来电话自己接通了,鲁老爷子到底是受党培养教育多年的老干部了,退下来以后又长期坚持看报纸,耳聪目明,脑袋瓜子一点就通,何况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也不忍心做让老百姓失望的事情。当下就翻出来当年使用的工作笔记,按照地址一个一个地给那些老关系打电话。
从偷听的电话内容里进一步得到确认,鲁文彪算是彻底放了心。不过当他准备第三次再讲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喝水,却发现水杯里已经空空无也了……
罗南市人民医院位于市政府的西侧,虽然在全省来说,这所医院尚且不是医疗条件最好的,但是在罗南市来说,却是整个罗南市最好的医院。每天医院里的人都是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医院院长晁田伍五十多岁,胖胖的脸上,好像一尊弥勒佛似的。可中坚力量小看他这个院长,在罗南市也算是一号人物。不但是正处级的干部,而且和市里面所有的领导几乎关系都很不错。
在程自学担任市委书记的时候,罗南市的政治局势颇有些水深火热的味道。但是,不管是哪一派系,晁田伍都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而且跟哪个领导,关系都很不错。领导也是人,食人间烟火,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新陈代谢,实在是再普通不过。
做一把手的好处太多了,其中有一项就是无论你什么时候上班,都不会有人来查你的岗。
翟田伍年龄大了,已经不想再上一层楼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在上午九点之后,才来办公室坐一会儿班的。但是这几天,似乎有些非同寻常,每天都来得特别早,几乎每天都是七点不到就来医院了,而且,第一站并不是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到病房里先巡视一圈儿。
如此敬业的一院之长,如果能持之以恒地这么下去,绝对够资格参加全国模范医院院长的评选()。只可惜,翟田伍不会一直坚持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哪,再年轻二十岁,他可能愿意这么操心费力的干,但是现在,他却不会了。之所以会一反常态,只是因为最近医院里住进来一位大人物,不,是大人物的母亲。
“程主任,您起得好早啊,老夫人好点了没有啊?”快步走到特护病房的翟田伍,满是关心的对正坐在病房会客室里看报纸的程自学问道。
这特护病房,是罗南市人民医院最好的病房了,简单的看上去,这根本就不是病房,简直和疗养院差不多。三室两厅的房子,最少也有上百平方。餐厅客厅会客室一应俱全,很有家庭的温馨之感。
虽然罗南市的普通病房一直不够用,但是作为医院院长,翟田伍一直本着再紧张不能紧张领导的原则,举全院之力建造了这座特护楼,不但打造了最为舒适的物质环境,还配置了最为高端的医疗设备,从医生到护士,其专业素质在整个卫生系统都是当之无愧的一流。
对于这座特护楼,虽然有很多人背着他阴阳怪气的说他的坏话,但是翟田伍不怕,你想啊,那些大凡能做出点成绩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唾沫星子压垮?因此,尽管医院内部对建造这座特护楼都没能统一了意见,但是翟田伍还是我行我素,照建不误。当然,让翟田伍无限欣慰的是,这种特护楼建成投入使用之后,尽管告他的举报信满天飞,市领导却很是平和的接受了这座特护楼的存在,从这点来看,领导的态度就是不言而喻的。
程自学的神色,今天显得特别好。将手里的报纸一放,就轻声的道:“田伍啊,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你该忙你的忙你的,不能因为我在这儿把你的工作给扰乱了。”
“程书记,我这可不是特意来的,我就是例行查房,顺便到您这里看看。”翟田伍随意的在程自学的对面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程自学哪里会不明白他这个查房是什么意思,他朝着翟田伍一指道:“老翟啊,这几天你辛苦了()。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也好多了,不用你再操心了。”
老太太好多了,翟田伍先是一呆,随即恭维道:“老太太真是洪福齐天哪,您看,您整天日理万机的,还能亲自照顾老母亲,真是一个大孝子啊!”
程自学母亲的病,作为医院院长的翟田伍可以说比程自学都要清楚,主治医师几乎每天都要上他的办公室汇报好几次。前两天病情差不多就已经稳定住了,但是按照程书记的意思,谁要是问,那就是老太太病得不轻。
毕竟是一个九十岁的老人了,就跟使用了多年的老机器似的,身上所有的零件功能都已经退化了,说全身都是病,一点也不为过。估计这两天,来看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太太的身体就有点不好。而在这个时候,程书记竟然说好多了,那这其中的意思,绝对是和罗南市的政治气候有关。
在翟田伍看来,作为一个好院长,会不会治病不重要,最为重要的是要能够准确的把握住市里面的政治形势,能够快速的跟在一个正确领导的身后。
翟田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才能稳坐在医院院长的位置上多年不动摇,而第一医院这个风水宝地,就算给他个卫生局长,他都不换!
一边恭维着程书记的孝顺,翟田伍一边想着昨天晚上在市政府办公室做科长的小舅子来家里喝酒时候提到的事情,心中暗道,看来老太太的病情,还真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作为市里面第一大医院的院长,他的消息无疑是很灵通的,王书记为了抿孤铁路的事情和铁道部门的一个领导发生冲突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作为一个还很是有地方自豪感的翟田伍来说,他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快。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罗南市人,翟田伍对于罗南市很是有归属感,对于本来说的好好的抿孤铁路从罗南市过境更是充满了期待。但是铁道部门让这条充满了罗南市人期盼的铁路线改道,很是让他骂了一回娘()。
但是骂归骂,他最注意的就是市里面的政治气候。程主任的老妈病了,李市长更是亲自病了。那新来的王书记却带着何起锐去了京里。
当他听到市里面三大巨头的反应之后,翟田伍就觉得新来的王书记这次可能要吃亏了。在程书记和李市长这等老狐狸的面前,他还是差的太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他就不该这么痛快地接下了,这一接不要紧,就像一摊子烂狗屎,怎么甩都甩不掉了!
而和铁道部门闹得不愉快,那就等于授人以柄。现在还没有站稳脚跟就出了这种事情。看来,这位王书记在罗南市有点前途无“亮”啊!
程自学听着翟田伍的恭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现在是真的高兴,不但一件烂狗屎的事情有人接了,而且接的人还是他现在最为顾忌的人,这样一来,嘿嘿,自己在罗南市的影响力应该不会消散。
在看到程自学的儿子端着早餐走进来的时候,翟田伍就起身告辞。虽然程自学起身邀请,但是他还是坚决的拒绝了这份荣幸。他很是知道怎么把握自己的位置。
就在他准备走出病房门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高大的身材配上高大的嗓门,还没有进门,就听那人大声的道:“程主任,咱们罗南市让他这么搞可不行啊!”
看到这身影,翟田伍赶忙让路,程自学他得罪不起,这位霸道的陆书记,他同样要供着。
“玉雄,有事情坐下说,看你的样子。”程自学朝着陆玉雄一摆手,脸色带着一丝严厉的说道。
陆玉雄此时也看到了翟田伍,他和翟田伍也算是熟悉,朝着翟田伍点了点头,就丝毫不避讳的道:“程书记,您说这叫什么事情,去京里跑关系,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人家姜司长发生冲突,我看,他这根本就不是位咱们罗南市跑项目,他根本就是在祸害咱们罗南市()。”
翟田伍可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明白陆玉雄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在快步走出病房门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有一些感慨。心说不干事的什么责任没有,干事的反而被说三道四,一个个帽子都盖到头上,真是***够可以的。
不过心中虽然有些不平,但是翟田伍可不敢说出来,他晃晃悠悠的朝着楼下走去,毕竟这种大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医院院长可以参与的,他现在最好的选择,那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哎呦,翟院长,查房呢?”刚刚走下楼的翟田伍,就听到有人笑眯眯的给自己打招呼,他抬头一看,却是市公安局的局长何进钟。
对于这等第一大局的一把手,翟田伍一向怀着一种敬意,毕竟第一大局,不但手握实权,而且还升得快,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位头上就带上了市领导的帽子,不过近来这位的境地可是不怎么好,被狠狠的批评了一顿不说,还丢了很大的面子。
“何局,您看我这眼睛,您是不是要到上边去?”翟田伍一边热情的和何进钟握手,一边朝着上边一指道。
何进钟一拍翟田伍的肩膀道:“可不是,我老何可不如你老兄近水楼台,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老兄可得多给点消息。”
“咱们是什么关系,何局您放心,只要是有什么消息,我肯定会第一个告诉您。”翟田伍虽然没有拍着胸脯,但是他的话语,却好似和何进钟是生死兄弟一般。
“对了何局,您还是等一下吧,陆书记刚刚进去。”翟田伍压低了声音,轻轻地朝着何进钟说道。
何进钟本来要往上走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很显然,陆书记这几个字,还是很管用的。
“陆书记刚刚进去?那得等一会了。”何进钟摸了摸脑袋,好似自语一般的说道。
想到自家一个亲戚想要提拔个副所长,翟田伍觉得这个时候办正是时候,他当下笑眯眯的道:“既然要时间,不如先到我那里坐坐,我那里可是有好茶好烟侍侯哟()。”
“我知道你这不但有好茶,还有好妹子,不过今天啊,还真是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来的人这么多,我要是不在这里等着,今天上午说不定都见不了面。”何进钟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调侃的向翟田伍道。
对于何进钟的调侃,翟田伍也不恼,他嘿嘿一笑的道:“何局你这个放心,有我在这里,还怕让您见不到程书记,我让人给你盯着,绝对能给你安排个好时间,而且中午咱们两个也能够好好地喝一杯,你也尝一尝我们医院的食堂。”
何进钟对于这个提议,显得很是有点心动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摇头道:“老翟,还是算了吧,今天我还是等着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知道么,李市长出院了。”
李市长出院了,翟田伍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但是他并不感到意外。对于上上一个星期才进行了身体全面检查的李市长,他可不相信一下子能够得多么重的病。而这一次出院,他更相信李市长要有动作。
李“龟”年,这个“龟”可并不是指光缩头的意思,有时候伸出头来,那可是要咬人的。而李市长在这个时候病好了,他想要咬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和何进钟又闲扯了两句,翟田伍匆匆的朝着楼下走去,虽然他一直对罗南市的政局在看风景的,但是他却已经感到一股大大的旋风,已经刮了起来。而这股旋风的目标,却是在京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