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乌葵达襄的烦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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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昊大力整饬内务时,离小仓山百里之外的乌隗部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乌隗部夷离堇乌葵达襄在寝帐内被人用绳索勒住脖颈,几乎窒息而死。乌葵达襄长子小德牟巡夜经过,闻听有异动便冲进来查看,凶手见行刺不成仓皇逃窜,小德牟与之搏斗,被刺客射伤左臂,箭矢差几寸便射中心脏。

凶手虽然逃之夭夭,却非无踪可循,事后查明行刺之人是一名贩卖铁器的唐朝商人,行刺当晚还与乌葵达襄在一次喝酒论兄弟。行刺失败后他单人独骑逃向了小仓山。乌隗部上下群情激愤,恳求乌葵达襄出兵剿灭盘踞在小仓山上的“可恶唐人”。

乌葵达襄却一反常态的冷静,他卧床不起,对寝帐外雷鸣般的请战声置之不理。不仅如此,他还将诸子和亲信将军叫到床边面授机宜,诸子回家闭门谢客不出,将军们回营严令所部,任何人不得出营门半步,违者一律斩首。

在乌隗部的躁动被强压下去后的第三天,乙室部的一个千人队突袭了小仓山设在山北的征税关卡,杀了四个税吏,俘虏了八个寨兵,死者的头颅和俘虏随即便被送到了乌隗部。

契丹有八部,八部分两派。一派以迭剌部的耶律家族为首,追随者有乙室、品部、楮特三部,实力最为强悍;一派以突举部为首,盟友有突品不、捏刺两部,得到遥辇氏的暗中支持。两派明争暗斗从未停歇。乌隗部就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

但乌葵达襄心里很明白,乌隗部实力弱小,加入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得到重视,保持中立,左右逢源是他最佳的选择。但脚踏两只船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么些年来他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乙室部突然出手做出这个姿态,外人看不懂是何种用意,乌葵达襄却再明白不过了。突举蛮雷欲从自己手中抢走于越一职,这想法十几年前就有,起初他为了拉拢自己还犹抱琵琶半遮面,近年见拉拢不成便越发露骨起来。

行刺自己的刺客受何人指使,乌葵达襄心知肚明,杀死自己或引诱自己出兵攻打小仓山都是突举蛮雷所乐见的。自己若死,突举蛮雷是于越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去打小仓山,就给了蛮雷出兵南下的借口。耶律家在中受降城下被西宁军打断了脊梁,三年五载是爬不起来了,没有了这个后顾之忧,他蛮雷还不拿自己开刀?

乙室部在这个时候出兵攻击小仓山,用意是在告诉自己和突举蛮雷,耶律家虽然已今非昔比,可他乙室部也不是好惹的,有人若想浑水摸鱼,最好别忘了乙室人的存在。

两强对阵时,实力强弱固然关系重大,但决心、意志也不容忽视。站在乙室人背后的就是耶律家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与耶律萨剌德这个老狐狸周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因此,乌葵达襄断定有乙室部这个表态,这场危机基本就算过去了。他心里感到一丝庆幸,只要自己不先乱了阵脚,就算脚下踩的是一根钢丝也会如履平地。这么多年,自己可不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吗?

然而就在他自我感觉良好时,暗地里却吹来一阵阴风,吹的他生出一身鸡皮疙瘩,吹的他东倒西歪,差点掉下黑洞洞的万丈深渊。事情的缘起是突品不部向大联盟会议提了一份建议,建议八部共同出兵剿灭小仓山的匪患。

“剿灭匪患”又是“共同出兵”,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内地里的真实用心呢?乌葵达襄不用想也知道绝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品部距离小仓山有五百里,与好战的奚人和未曾归附的室韦人交界,大仗不打,小仗不断,即使出兵也不可能有大批人马过来。

耶律家族实力大损,他们的驻地南接大唐,西临回鹘,自顾尚且不暇,何来兵力剿匪?乙室、楮特实力不强,且首领庸碌,不堪大任。若是给了突举、突品不、捏刺三部南下的借口,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己虽是联盟于越,但在大联盟会议上,自己和其他的夷离堇一样,只有一票权力。乌葵达襄让小德牟去大会上陈述自己的意见:“对共同出兵攻打小仓山一事,我们认为毫无必要。”突品不部使者讥讽道:“你父亲被人刺杀,你却缩起了脑袋,这可不是契丹勇士所为。于越大人这么做,还配掌管手中的金印吗?”

小德牟闻言大怒,指着那使者的鼻子就骂:“你想让我父亲让出于越之位?休想!今天你侮辱了我,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突品不部使者也不示弱,两个人正要上马厮杀,忽见乌葵达襄的三子和栋飞马而来,劝住了二人,却对众人说道:“刺杀我父亲的凶手如今已被小仓山的寨主曹末送到乌隗。他原是个大唐的钦犯,受了某人的指使来行刺我父亲,与小仓山并无瓜葛。相信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从他的嘴里知道幕后真凶是谁。”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突品不部使者梗着脖子道:“事关重大,我看还是把刺客交出来共同审讯。”乙室部使者冷笑道:“这是乌隗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吧。”楮特使者也随声附和。会盟盟主遥辇切必对突品不部使者说道:“既然无人死伤,那就是乌隗部的家事,我看大家就不必为此操心了。”

一场危机似乎就这样化解于无形之中,乌葵达襄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小德牟不合时宜地问道:“蛮雷的阴谋没有得逞,父亲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闷闷不乐?”乌葵达襄苦笑道:“这回是小仓山的曹末替我们解了围。此人是何来历,竟有如此眼界和手段?只恐旧敌未去,新敌又生,你让我怎能高兴的起来?”

小德牟听的懵懵懂懂,有些不满地咕哝道:“父亲说的儿子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乌葵达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自己的长子刚勇、忠厚、勤勉,也有孝心,正是自己心目中的继承人,但他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小事尚可,遇到大事非得点破说透才能理解。

这一点他比不上他的几个弟弟,尤其是三弟和栋。和栋是个聪明人,就是太过阴柔,阳刚不足,虽然未必不能做一个好首领,但乌葵达襄心里却不喜欢他。

随着年龄的一天天增长,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为乌隗部挑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就成了乌葵达襄最关注的一件事。小德牟还是和栋,抑或是其他什么人,乌葵达襄每每想的头疼欲裂,却仍拿不定主意。

他苦笑了一声,对小德牟说道:“你去告诉老葛,让他用黄金铸造四颗人头。”老葛原在长安将做监供职,是京城有名的金银器大匠,后获罪流落在此,被乌葵达襄供作上宾。他制作的金银器异常精美。

小德牟听了父亲的话,茫然地问道:“铸造什么人头?”乌葵达襄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蠢货!照你自己的人头去做。滚!”就在那一刻,他下了决心要把位子传给他一直不喜欢的三子和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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