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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战场上纵横交错的尸体,那些个主人战死、受淮东炮火惊吓的战马,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藏身一座无名矮山之后的佟化成欲哭无泪,看着脸色铁青的那赫乌孤,在扈骑的掩护下,骑到矮山的背后,拖着哭腔劝道:“伤亡太惨重,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要退,往哪里退?”那赫乌孤髯须如针,虎目布满血丝,过去一天的血腥战事,叫他像输红眼的赌徒,面对佟化成的劝告,他厉声回斥。
听到那赫乌孤的厉声训斥,佟化成一屁股坐在山石上,也无言以对:事实也恰如那赫乌孤所言,凤河之战一经展开,就很难有收手的可能。
燕京城就在凤河西北八十里外,从凤河往西北,再没有险要的地形能够迟缓淮东军西进的步伐。他们身后就是安墟城,而周不过四五里、位于冀东平原腹地的安墟城,显然绝对不是数万骑兵退而守御的良地。
由于淮东军在潮白河、涡水河两翼各有一到两万的精锐步旅存在,使得他们即使往后撤,也没有办法拉出足够的战场空隙,从空隙中迂回进去,包括淮东军中路兵马的侧后翼。
没有血勇之气,不能迎着淮东军的兵锋进行一次又一次反冲锋,就只能往燕京城撤退。
他们撤到燕京城,淮东军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推进到燕京城下,时机拖到这一步,他们连弃都西逃的时间都没有了。
拙于守城的北燕骑兵,撤回到燕京城,面对更擅长攻城战的淮东军,未必能有比凤河战场更好的发挥。
眼前看上去他们的伤亡异常惨重,但淮东军也不是没有伤亡,甚至也出现防线给他们反复杀透的情形,只是那三座铁梁桥横卧在凤河之上,是那种的刺目。
本来他们每杀透一次淮东军在西岸的战线,只要能及时摧毁渡桥,就能获得围歼其西岸残部的机会,就能一次次的重挫淮东军挺进西岸的锐气,从而给己方在战场空隙获得难得的休整机会……
然而就是韩村渡河段三座铁梁桥的存在,使得淮东军将卒挺进西岸的步伐没有一次会是因这边的强击冲锋而告中断;相反的,这边每一次冲锋的间隙,都是淮东军进入韩村渡西岸兵马整饬及加强、延伸防线的良机。
伤卒通过小型舟船摆渡运往东岸,战械及甲卒则源源不断的从铁梁桥补入西岸战线。
最开始时,淮东军在韩村渡西岸的战线仅有两三百米纵深,血腥战事持续了近一天一夜,到十七日黄昏之时,淮东军在韩村渡西岸的战线,已经往西岸纵深处展开有千余米之宽,大量的战械,包括数十门火炮也给运到西岸来加强战线的战斗力。
到这时,还想再一次的撕开淮东在韩村渡西岸的防线,杀透到河堤附近,付出的代价则多出数倍。虽说在激烈的战事中,他们也曾派兵马杀到淮东军在西岸仓促部署的火炮阵地,纵火将数门火炮炸毁,但付出的代价惨重到叫见面血腥事的佟化成也不忍直视之。
一天一夜都不到的时间,在凤河西岸各处战场上累积的伤亡就将近两万人,这些惨淡而残酷的战局,叫谁能忍心直视?
想到这里,佟化成又硬起心腹来,站起来,将那赫乌孤拦住,苦劝道:“一场苦战,战果如何,就摆在眼前。即使将余下的四万多儿郎都拼光掉,也未能重挫淮东军的元气。相反的,我们在燕京附近再也凑不到更多的援兵,而淮东军占据津海不退,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海路运兵马过来,一战将兵力拼光,接下来还要不要找了……”
在刚过去的韩村渡战事里,那赫乌孤两个未满十六岁的孙子都战死在沙场之上,连尸体都没能找回,那赫乌孤就像是输红眼的赌徒,佟化成的话只是叫他犹豫了片刻,脸容稍缓,但片刻之后就又坚决的摇头,说道:“我出帝都东来,就没有打算活命而归。而大燕自开国以来,此等凶险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哪一次当过缩卵货?哪一次不是以血肉之躯力挡强敌?你的父亲、叔伯以及你的两个兄弟,都战死沙场之上,佟家在战场上成就的英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可曾想过退缩,可曾想过要避开强敌的锋芒?”
佟化成欲言无语,大燕以武立族、以武立国,虽说前遭荆襄一战受挫于淮东,但此时叫大燕放弃国都,亡命西逃,也绝对难以叫绝大多数将领接受。
既然没有弃都的念头,退回去守燕京城,还是留在凤河西战场决一死战,区别实际上并不大——然而打到这时,佟化成没有能力叫那赫乌孤及其他将领回心转意,然而也看不到前路有什么希望,只能徒劳而绝望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尸体纵横的战场上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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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河东岸,淮东军中路兵马前线大营,作战参谋们,正紧张的将敌军步骑各部最新的方位标识在地图。
林缚还给强留在津海坐镇,负责前沿战线指挥的高宗庭、杨一航、宋时行等人,借着战场的空隙时间,反复研究当前的战局,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战事进行到现在,第一骑师还没有机会派上战场,周普合夜未眠,心里虽然不满,但也是坐在指挥帐静待战机,克制住不以老资格干扰高宗庭、杨一航、宋时行他们对整个前沿战线的指挥跟调度。
快马奔趹,从东面直驰进大营,听着脚步声,高宗庭抬头看见,见林缚身边的赵梦熊掀帘走进来,问道:“主公有什么最新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