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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飞虎急于获得一次胜利来提振士气,来发泄堵在xiong口的郁气,经余文山提醒,他扶着垛墙,盯着坡脚下的滩头看。
西岸滩头受狭仄地形限制,使得淮东军虽然在东岸集结了优势的兵力,但只能分批的通过渡船与浮桥输送过来——只要淮东军不放弃西岸滩头阵地,实际上给他们分而击之的机会。
提到这种战形,奢飞虎想到宋浮曾给他拿油灯作比喻,就像给油灯添油,一次不够,再加点还不够、再加,结果是次次不够——奢飞虎这时候看到有在此地获得更大胜利的可能,眼睛闪烁出奇异的光彩。
林缚在济南设计飞矛盾车,主要是希望步卒在野战中能凭借车阵来抵抗骑兵的冲击。
之后在燕南的数度野战获捷,也证明这种拖拽便捷的盾车,配合强弓劲弩,野战中在限制骑兵冲击方面,有很好的效果。
浙闽地狭山陡,每争一地都在方寸狭仄间苦战,即便是巷战中,飞矛盾车的用处也不及大盾来得晚便利,故而没有焕发出在开阔地形极利于抵抗冲击的异彩来。
而在滩头盾车两两相扣,形成一体,车辕后再用坚木抵住,就非人力所能冲破。而一旦有出兵的需要,只要将抵车坚木撤去,将位于内侧的铁钩拨开,就能迅速形成出击的通道。
站在老塘浦寨头看上去极其单薄的一圈弧形车阵,却成为吞食浙闽军血肉的凶残车墙。受阻于车阵前无法前进,车阵内箭矢飞石如狂风暴雨袭来,数以百计的兵卒进退失据,伤亡惨重。
在数度强冲不利之后,苏庭瞻从老塘浦防寨里调冲车或用人扛巨木上去,裹入冲阵中,进逼车阵,才迫使淮东军甲卒从车阵两翼出击,在狭窄滩头进行ji战。但在狭窄的滩头上,淮东军弓弩手能凭车阵发射弓弩,出车阵的甲卒也是依车阵而战,顽强的拦截冲车等重型器模接近车阵,相对占据更大的优势,伤亡比例一开始就严重倾斜。
浮桥在入夜之前铺成,但也只是将伤亡惨重的哨伍撤出,补充部分战力完备的哨伍,接受傅青河、唐复观在西岸的指挥。但狭窄的滩头,限制淮东军从东岸调入更多的兵力,进入西岸滩头阵地的总兵力始终未能超过三营甲卒。
浙闽军也限于地形,无法一次xing投入更多的兵力,对滩头车阵的冲击力不够,数度强攻都给击退,meng受惨重伤亡。入夜后,浙闽军暂缓攻势,征用民夫将老塘浦寨东北翼的陡坡削平,遂得以在次日每次进攻能投入多一倍的兵力,强攻车阵……
当奢飞虎连夜从会稽、山yin、诸暨调来万余兵力集结到老塘浦寨之时,他满心打算着将淮东军you到西岸滩头分批吃掉。
同时奢飞虎又担心会稽兵力的不足,一面从东阳县再抽两千战卒补入会稽,一面派田常亲自赶去淳安面见老大,陈述会稽战机,希望能说服老大同意从富阳、临水调兵增援会稽,确保老塘浦之战能成为扭转东线局势的关键xing战役。
而在此时,趁夜分往曹娥江上下游转移的毛腾远、韩采芝两部,分从老塘埔上游的道墟埠以及下游的湖塘头强渡曹娥江。
由于奢飞虎率会稽军主力暴lu出野外,湖塘头及道墟埠的守军,就不能只是守住防寨了事,要避免奢飞虎所率、集结于老塘浦的主力受到淮东军主力从两翼奔袭而去的夹击,则必然要坚决的对试图登岸的淮东军进行坚决的拦截。
当老塘浦滩头的车阵及浮桥将约一万两千余会稽守军主力吸引过去,在两翼的湖塘头及道墟埠的守军兵力就严重不足,都不足一营。而林缚利用夜间掩护,调整东岸的兵力部署,毛腾远在道墟埠强渡曹娥江,投入兵力为六个营;韩采芝在湖塘头强渡曹娥江,投入兵力更达到是八个营。而在东岸,林缚手里亲自掌握着二十营步卒的预备兵力。
奢飞虎当夜在老塘浦不能将淮东军的滩头车阵彻底打垮,拖过一夜,淮东军就得以发挥控制江道以及兵力倍于会稽守军的优势来。
毛腾远、朝采芝二人皆披挂上阵,率健锐先抢滩头,与迎面赶来拦截的守军白刃而战,没有拿弓箭射住阵脚一说。两军相接,就直接刀枪相见,冒着箭矢飞石,厮杀到一处。
刀劈矛刺、箭射弩杀、火油迸溅、大火烧身——每争一寸滩头,便意味着双方填进去数条人命,鲜血往江滩鹅卵石及泥沙里渗透,很快渗到江水里,染红一片,很快又给入夏后浑浊的江水冲淡变无。
奢飞虎这才意识到急于求胜反暴lu出两面可能受夹击的致命弱点,使苏庭瞻督战破滩头车阵不停,他使余文山与另外一员亲信,分率一部精锐去援湖塘头跟道墟埠。
林缚与高宗庭、叶君安等人站在沥海寨头,观看对岸的战局。
按说淮东彻底控制水道又兵力占优,完全具有多点突破会稽守军江防的绝对优势。
但实际上,在曹娥江西岸,会稽守军要防守的正面宽度不过三十余里,会稽守军在曹娥江西岸所形成的两城四寨防御体系,城寨之间相距最远的不过八里许。
彼此间相援最快甚至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限制了淮东军发挥兵力战优又控制水道的优势。
林缚心头一刻都得不到轻松,即使是占据绝对优势而最终大意失利的战例举不胜举,林缚心头也没有必胜的信心;特别是道墟埠及湖塘头两处战场,是强行抢滩,易受攻击、拦截,而战斗的胜负对后续的战局发展极为关键。
只是这两处战场,离沥海都远,站在沥海城头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看不清细节,只能将军情司的军官派到两边就近观察战场。
会稽守军从老塘头分出两支援军分赴上下游的道墟埠、湖塘头两地,林缚自然也是隔岸看得清楚。两支援军沿江边的大道奔走,最快不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分赴两地战场。毛腾远、韩采芝两人,率部不能及时结束滩头血战,将部众带入开阔地形,便有给赶去的守军援军击溃之忧……
观察道墟埠的军司快马驰回,在城下抬头回禀,说道:“毛校尉已将道墟埠守军击溃,在滩头整饬阵型,将迎战援军……”
林缚眉头大蹙,下令道:“着令毛腾远迅速率部离开滩头,若不能找到开阔地整顿地形,易直接迎战敌军;敌军奔援而来,阵形应更不整饬!”
道墟埠的滩头不是好地形,狭窄而淤滩又多,西侧是会稽山延伸下来的高坡,只因那处江道位于曹娥江窄口子的上方,水势平缓,才给定给第二处抢滩地点,他没想到毛腾远在这关键头上出现犹豫……
毛腾远出现犹豫,而赶往道虚埠的守军援兵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不顾近岸战船上弓弩的齐射,直接冲击在狭窄滩头整饬阵形的毛腾远部。由于毛腾远所部是抢登滩头,没有飞矛盾车随行支护阵脚。当阵脚给守军援军不计伤亡的反复冲击而最终松动,溃败就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阵后即是江水,退无可退,除了少数人冲上西侧的陡坡,更多的步卒给hun乱而崩溃的阵列缠裹着,给赶下江去……
六营步卒,三千多条人命,由于主将的犹豫,没能守住阵脚,大多数人就给活生生的赶下曹娥江——林缚心痛得脸上肌肉直抽搐。
运送步营渡江的数十艘水营战船还在近侧,迅速围拢过来抢救落水的兵卒,但还有无数人因身穿沉重的厚甲,给直接拽入曹娥江的旋涡里沉没下去。
浙东行营军一个旅的编制,就在一炷香稍多些的时间里给彻底打残,林缚心痛的直想拿刀去斫垛墙——好在湖塘头韩采芝没有犯什么低级错误,所部将抵近滩头进行拦截的守军击溃之后,就直接沿湖塘头大道及两侧的麦地展开,与守军援军撞作一处,厮杀一处。
守军援军为多挣出一线时间,赶在滩头拦截守军没有崩溃之后,赶赴战场接援,奔行近十里路程才一炷香稍多时间。滩头拦截守军先一步崩溃,守军援军慢一步赶到湖塘头,大多数人都脚软乏力、心跳如擂战鼓。
韩采芝所部抢登滩头时,大部分人没有直接参与战斗,保存较好体力,兵力又占很大的优势,很快就在湖塘头形成压垮xing的优势,将守军援军打得节节后退。
林缚使韩采芝、毛腾远各率部从不同地点登岸后最终目的就是要对集结在老塘浦的会稽守军主力形成夹击之势——在韩采芝率部压住敌军往老塘头方向打,林缚一面使傅青河、唐复观在老塘浦滩头立即向外展开反击,撑开更大的空间,以便投入更多的兵力,同时下令左光英率部再开辟一处登陆点,确保在老塘浦战场投入绝对优势的兵力进行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