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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是一封圣旨出来,命刘吉入阁,立即赴任,不得有误。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朱佑樘在病榻之中深思熟虑的结果,刘健经营内阁十几年,树大根深,现在既然让刘健回家养病,而自己身体又是虚弱到了极点,君臣之间既然已经产生了裂缝,那为了以防万一,就只有拿出一个人来制衡刘健了。
李东阳、谢迁人等都和刘健密不可分,除此之外,刘大夏、马文升这些人也和刘健密不可分。可以说,整个朝廷都是刘健的人,现在刘健虽然养病去了,可是影响却还在,刘吉这个人虽然素来为朱佑樘不喜,可是刘吉确实是最好的人选,此人能力极强,资历又老,和刘健又不是一党,都符合朱佑樘选为入阁的条件。
只是这一道圣旨出来,顿时又引起天下哗然,刘棉花居然又入阁了,这位纸糊内阁里出来的中坚人物,如今又将成为内阁中枢,若换做是在成化朝倒也罢了,纸糊的内阁、泥塑的尚书嘛,大家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偏偏这是弘治朝,于是一时之间,京师乱作了一团,破口大骂,上书反对,甚至还有人索性提着砖头往这刘吉的府上丢砖头,更有人放话,刘吉要是敢赴任就有他好看的。
刘吉虽然致仕,老家也不在京师,可谓这位仁兄显然对京师有了感情,致仕之后居然一直没有回乡,反而一直在京师里呆着。于是这刘府一下子不太平了,各种恐吓信纷沓而来,不过大家似乎也小看了刘棉花的脸皮,刘棉花接到了圣旨,按道理说,朝廷给他这么大的担子,他无论如何也得再三推辞,就算想出仕,至少也得推辞三次才成。而且一般内阁大臣若是被人骂得狠了,大多数就算是在任上也得乖乖地递交辞呈,毕竟没有群众基础嘛,读书人还是要脸的。可是这位棉花兄倒是实在,生怕圣旨下来自己推辞一番之后宫中改变主意,更怕夜长梦多,居然接了圣旨,当即便入宫去谢恩了,到了下午直接就去内阁当值,脸皮之厚让人叹为观止。
内阁里头,李东阳和谢迁就不太自在了,皇上病重,公务都压在他们身上,刘健这一去,更是让他们压力倍增,二人眼中都布满了血丝,满是疲态。而刘吉的搀和也让二人恶心不已。他们在从前和刘吉没少打交道,用刘健的评价来说,这位刘学士就是个无耻之尤的小人,不但无耻,而且还把权位看得很重,这也是为什么在一片叫骂声中,刘吉还能如此欢天喜地赴任的原因。
刘吉年纪其实不算太大,不过六旬而已,若不是当时皇上不喜欢他,也不会及早致仕,在家里赋闲了七八年,身体居然还是硬朗得很,一进这内阁,一开始倒也没有摆架子,乖乖地坐在了从前谢迁右手位置的案牍后头。
从前他是内阁的一把手,而现在只算是新人,刘吉显然还是很有觉悟的,真把自己当作是新人来看了。
甫一坐下,刘吉见李东阳和谢迁二人不太搭理他,于是便堆笑起来,微微一笑,抚摸着案牍道:“致仕了这么多年,赋闲了这么久,现在朝廷盛情请老夫入阁,陛下亲下了圣旨,老夫虽有悠悠南山之心,却也知道家国为重,不得不贴上这把老骨头,无论如何也得挑起内阁的担子来,只是政务生疏,还要二位多请教。”
见过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什么朝廷盛情邀请,李东阳倒也罢了,他是素来懂得隐忍的,可是谢迁却是恶心得不行,假装自己在看奏书,压根就不理他。李东阳却是抬眸,含笑道:“刘公乃是三朝老臣,如今起复可喜可贺,我和于乔倒还得多多向刘公学习。”
刘吉颌首点头,其实他虽然无耻,可是面相其实还算不错,相貌堂堂,再加上两鬓斑白,还真有几分道德老人的气派。他含笑道:“李公客气了,是了,内阁这几日都忙些什么?老夫也好出一份力。”
李东阳道:“是为了江西救灾的事。”
刘吉听了,一副不以为然,救灾那是下头做的事,堂堂内阁大学士怎么可能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都亲力亲为?他淡淡一笑,道:“老夫听说,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宣府的事,宣府那边自从那个左丘明获罪之后就再没有巡抚了,大家都说廉州侯必反,老夫却是很不认同,廉州侯拳拳报国之心,连老夫都汗颜,再有人说廉州侯有反心,老夫是绝不答应的。”
棉花兄倒是什么都看得明白,刘健倒台的原因就在这宣府上,虽然和廉州侯的关系不是很大,可是自己不能重蹈覆辙,所以自个儿得先表个态,暂时不能和廉州侯有什么牵连。不过下一句,才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意图,他淡淡一笑,捋须道:“不过廉州侯节制宣府,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朝廷该派的巡抚还得派出去,只是不知内阁这边拟定好了人选没有?”
李东阳和谢迁二人顿时四目相对,这老东西还真是精明,廉州侯虽然节制宣府,可毕竟只是钦差的身份,能在宣府呆多长的时间?而宣府巡抚的空缺却是实实在在的,刘棉花一眼就看出了这里头的关键,直接就问起这巡抚的任免了,摆明了是火中取栗,趁着所有人在为廉州侯的事争论不休的时候,想将这宣府巡抚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