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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飞机到达南都机场,可是现在十一点了,人还没到。
“飞机到了吗?”宁先生有点疲倦,说话的声音沙哑了。
“早到了,小冯已经接到农伯和弟弟,在来医院的路上了。”宁小姐又发了一条微信催促。
“怎么还没来,这孩子——”宁先生的眼皮很沉,他说完这句,又眯着眼睛休息。
房间里很静,只剩下机器的声音,血液沿着各种管道,进进出出。
医生不停地检查机器,分析回报的检验数据,下达各种医嘱,护士忙着执行医嘱,做及时的护理记录。
“血氧开始下降了!”负责魔肺的医生报告。
“有血栓形成,血液交换的效率下降了!”卫主任分析。
过了许久,宁先生眯着眼睛说:
“琪琪,怎么这么黑呀,别把灯关了!”
宁小姐看房间的灯,亮着的,她心里咯噔一下,紧紧抓住父亲的手。
“爸,灯全亮着呢,不怕!”
几台机器的声音有点嘈杂,监护也偶尔发出滴滴报警声。
“你看!”
最新的抽血检查结果出来了,卫主任小声地叫杨平看。
所有的检验单,正常的是灰色,指标高的是红色,低的是蓝色,现在宁先生所有的检验单不是红色,就是蓝色。
而危急值,也是这个指标到了危及生命的时候,检验科就会报危急值,危急值的旁边会有特殊的梅花标记,现在检验单上不是一两个危急值,而是一片一片的危急值。
急救病房的护士台,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响起,护士拿着本子,边听电话,边登记危急值,她一直没有停过。
综合所有的检查回报,杨平和卫主任无奈地心里叹气:多器官功能衰竭、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急性肺栓塞、急性心肌梗死、急性脑梗死都开始了,宁先生作为一个生命体,生理功能已经开始雪崩。
时间在流失,蜡烛已尽,烛火在黑夜的风中摇曳,细小微弱的火苗马上就要熄灭。
生命,总有尽头的时候,只是有人安静地离开,有人总是在回望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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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冯,快一点!”农伯不停地看表,双手揪住自己的裤子,手心全是汗。
“十年了,他应该早就忘记还有个儿子吧,我在他的吼声中长大的,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窝囊废,我做的一切,他都讨厌,看不上。我爱音乐,可他不理解,记得我中学时小提琴得了奖,我兴奋地告诉他,多么希望他夸奖我一句,哪怕一句,他怎么做?他把我的奖品,一个铜制的小提琴模型,扔到垃圾桶里,骂我这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永远!真的,永远!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他没有我这个儿子,他放弃了我。我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按照他的意志。”
小宁冷笑着,自顾自地摇头,眼睛一直看窗外。他脸色疲倦,怀里抱着一个包,留着卷曲的长发,散发着艺术气质。
“你错了!他深爱着你,只是用一种你不喜欢的方式而已,他也从未放弃你,你坐牢以后,不愿意见他,每逢你的生日,他会在监狱外面,一个人蹲着抽烟,不管那天是下雨还是下雪,从早上到天黑,一整天。你出狱后不辞而别,他为了寻找你,费尽心机,明明知道有些线索是骗人的,他还是不辞千里赶去;你还记得中学的一篇作文——我的梦吗?作文里你写了你最向往的生活,在一个酒吧里唱歌,拉小提琴,你描叙了那个梦中美丽的酒吧,他依据你那篇作文,建了一所酒吧,一砖一瓦都是他亲力亲为,为此,他还摔了一跤,腰椎骨折,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半月;这十年,他做梦都喊你的名字,都想和你坐下来,面对面,好好聊聊。”农叔很憔悴,声音嘶哑。
小宁沉默了,一直看着窗外,将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还记得这一片吗?老厂区,现在已经拆掉了,你和琪琪小时候就住在这,厂子倒闭后,大家都下岗了,我跟着你爸爸开始闯事业,知道我们那时的艰苦吗?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爸爸从来不会跟你讲,这些都不讲了。你妈妈去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娶,为什么就是怕你们受委屈!以他的地位,再娶是难事吗?他不仅没有再娶,连绯闻都没有,为什么?都是照顾你们兄妹的感受!如果他不在乎你,不在乎你们,他生十个八个儿子都行,还需要这个时候,眼巴巴地等着你回来?被你打伤的那个孩子,他每个月要汇钱过去,这是赔偿之外的,每年的春节、中秋节、端午节,还有那孩子的生日,他都会安排亲**问,他这是在做什么?替你赎罪,替你赎罪呀!”农叔有点激动,咳嗽起来。
小宁深吸一口气,胸口有点堵,隐隐作痛,这片老厂区已经高楼林立,小时候的建筑不复存在,但一些儿时的记忆依然历历在目。
“爸爸,肚子好痛!”
“别怕,有爸爸在,医院马上就到了。”
小宁五岁那年,半夜得了急性阑尾炎,腹痛,发高烧,恰恰那天夜里刮台风,狂风暴雨,公交停运,街上没有一辆车,救护车可能路上受阻,迟迟没到,爸爸用雨衣裹着他,抱在怀里,在狂风暴雨中奔跑,一直跑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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