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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念到一半,重重咳了一声。
诏书前面几句场面话,取自一个汉朝使臣出使朝鲜,却被无礼驱逐的故事,这段故事就发生在汉军攻伐朝鲜之前。 正所谓:想打你,总能找到理由!
以上内容便属于那个略显敷衍的理由了……
眼下,宦者令咳嗽声一落地,忐忑不安的四位意识到了什么,提了提神,躬身上前听封。
只听公鸭嗓接着道:“幸得朝鲜臣民拨乱反正,特此,封韩阴,为萩苴侯,王唊为平州侯,参为澅清侯。”
“路人,为涅阳侯,各食邑千户。”
“敬之哉!”
原朝鲜国相、将军,现大汉列侯韩阴、王唊等人肃然躬身,“谢陛下。”
龙榻上的皇帝与先前相比,此刻脸上少了冷色,多了威严,颔首道:“为大汉效力者,朕绝不会亏待。”
台下四人闻声再拜,神情说不上是感激、还是落寞,四位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俊杰’,内心很复杂。
受了封,四人默默往旁侧坐去。
此时此刻。
大殿中央便只剩下霍去病这位征伐朝鲜的后期主将一人,到了此时此刻,皇帝的脸色再一次发生变化。
愈发缓和,从对杨仆的冰冷,到对朝鲜降臣的威严,最后面对霍去病时,便只剩下和蔼可亲。
“荀彘的事情朕已知晓,他征战不利,又咎由自取,冠军侯杀的好,你不杀他,朕也要杀!”皇帝说的很坚决。
然而。
反对声音也来的很迅速。
御史有谏诤之权,所以侍御史郭乌理所当然的站出来,朗声道:“陛下,荀彘为左将军,即便有罪要杀,也是捆缚京师由朝廷审,陛下杀。”
“绝无将领临阵自作主张,擅杀大将之理!”
郭乌严肃道:“倘若再有将军领兵在外,动辄斩杀将领、兼并兵卒,岂不是放任私立军头,罔顾国法?”
“请陛下严惩霍去病,以儆效尤!”
从朝鲜战局的结果来看,他说的没太大毛病,霍去病杀了荀彘,将其麾下兵卒另置他人指挥,有些不妥。
稍微好点的。
或许是霍去病没有自己吞下荀彘的兵马,而是转交杨仆掌管。
当然了,结果是这么个结果,那流程对不对呢?
“骠骑将军持节杖,握虎符,有临阵决断之权。”御阶旁的刘据,侧头朝郭乌笑道:“侍御史言过其实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宣室殿内立时有了不同,当事人郭乌感觉到的最明显,望向他的目光突然多了起来。
而且隐隐带着不善!
这时。
龙榻上响起声音,“行了,此事不必再论,朕说了荀彘是咎由自取,无能之将,死不足惜!”
“此战骠骑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能严惩,着少府从内帑中赏赐千金。”
皇帝话音落下,侍御史郭乌隐晦地看了眼御史大夫,卜式摇摇头,见状,郭乌拱手一礼,退回原位。
出战将领功过赏罚,就此结束,随后处理朝鲜国土的议题无缝衔接……
巳时左右,朝会散去。
宫道之上,几人相伴而行,其中一人问道:“先前在朝堂上,大夫为何示意我点到即止?”
居中领先众人一个身位的卜式闻言,笑问道:“你以为我让你弹劾骠骑将军,是因为什么?”
额……
郭乌与同僚互相看了看,这还能因为什么?难道不是齐王一系与太子一系的冲突?
双手拢袖,不像朝廷重臣、反倒像个富家翁的卜式又笑,他看出了臣属的困惑。
“弹劾骠骑将军,只是因为我的立场、职责,要求我出面演恶人的角色,但陛下并没有此类要求。”
“陛下要的,是和睦。”
至少现如今是这样……
堂堂骠骑将军,冠军侯,大司马的外甥、太子的表兄,真要动霍去病,只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且不论陛下会不会动霍去病,单说这份恶劣的影响、剧烈的波动,皇帝都不会允许有!
为何?
因为皇帝要和睦,要维持住盛世景象……
这番‘盛世’,从泰山封禅后便初见端倪,以卜式多年揣测上意的经验,他隐约感知到,皇帝如今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影响自己盛世的东西。
之前朝鲜战事不利,情急之下,皇帝不选李广,而是选霍去病,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只许胜,不许败。
绝不许有丝毫污点!
洞悉以上种种,御史大夫卜式仍旧授意属下弹劾霍去病,这便是他的处事智慧了,有道是:
朕可以不同意,但你这个齐王党,不能不出面弹劾!
与此同时。
宫道的另一头,也有一群人结伴出宫,打头的是舅甥三人。
刘据特意绕道北阙,本是想和表兄说说话,开导开导他,免得霍去病心里有疙瘩。
谁料他刚一出口,霍去病就来一句:“儿子都有两个的人了,殿下以为我毛还没长齐?”
嘿。
刘据呲牙之际,霍去病又回了卫青一句,跟长辈说话,就得注意点了,“舅舅宽心,我非莽撞的性子。”
即将奔三的霍去病,的确少了很多莽撞……跟他以前相比。
霍去病的关注点压根没在朝堂赏罚上,反而提起一件旁事,“此次交战中,我发觉那些由西域良驹培育的战马,效果非凡,若是能普及全军,提升的战力绝非一星半点!”
“哦?”
卫青疑惑,看向左侧的太子,刘据沉吟道:“近些年跟西域通商的商队一直在购买良驹,还有……”
暗中跟右贤王渠毕的盐、茶置换马匹的交易,也始终没有停,不过出于隐秘的考虑,规模并未扩大。
想要有普及全军的优良战马,还得从长计议。
见霍去病提起战马的事情,刘据稍微提了一嘴,外间不是谈话的地方,众人相约去了霍府,此事需详细谋划……
宣室殿。
皇帝将特地留下的丞相送至殿外,沉声道:“朝鲜国土如何安置郡县、官吏,以及军功发放等,丞相多操劳,尽快拟个章程出来。”
这些都是应有之意,石庆颔首应下,静待下文。
果不其然。
皇帝顿了顿,说起他留丞相的真正用意,“朕打算过些日子举行大祭,祭祀宗庙。”
石庆捋胡须的动作一滞,试探道:“陛下可是又要夺爵?”
“那倒不是。”刘彻负手而立,淡然道:“只是久不见诸位宗室叔伯兄弟,朕思念的紧,就想让他们入趟京。”
“顺便,也领略领略朝廷功绩。”
石庆称量片刻,陛下说了这么多,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概括——让诸侯王们都来看看,朕的丰功伟绩!
殿前高台安静了会儿。
丞相石庆拱手道:“陛下良苦用心,臣明日便上一道请诸王入京的奏疏。”
皇帝点头,“辛苦爱卿了。”
“不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