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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里怎么飞进只鸟啊!”
一个围观着斗印的看客,觉得头顶一阵凉风掠过,抬头,居然看见只青雀。
闻机怎么飞进来了?瀛姝心中一动。
今日闻机虽然一直忽远忽近的跟着她,但如闻机一般机警,自然是不会飞进铺子里来引人注目的,此时飞进来,也不知道是否发觉了什么险情,瀛姝就跟众人一眼看向闻机,闻机在一个人的头上兜了一圈,赶紧飞走了。
瀛姝就看向那人。
一张陌生的面孔。
瀛姝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她能看懂闻机的提示,这个人在闻机看来具有一定危险性,具体危险性不明,不过一直驯教闻机的驯师就在现场,此时不便问,一阵间再找机会询问吧。
一会儿的功夫,镇西关的掌柜就手托着个锦盒现身了,他是个看上去就很干练的中年男子,额上双峰圆突,剑字眉,双目湛然有神,看客们称他为“谢掌柜”,他笑容满面拱手示意,对待要斗印的客人更是温和热情。
“小店以斗印为旗招,其实图的就是个有趣,规则嘛,一贯是小店先拿出鉴印,无论输赢,总不会让客人损失,贵客是首次光顾小店,虽然另提了规则,不过小店仍然坚持不能让客人有损的一贯原则,若是贵客胜出,小店这枚印章可不取分文,就算谢某开了眼界,甘愿相赠贵客的私礼,若是小店侥幸斗胜,这枚印章,愿折三千贯,贵客只需付一万九千贯便能购得,不知贵客是否有异议?”
谢掌柜一边说,一边就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的印鉴不大,一般来说吉祥鉴也都是这般“个头”,但根本不需上手,光用眼睛看就能看出那乌亮透出幽青的玉质确为难得一见的佳品,莫说一万九千贯,哪怕翻上一番,入手都是不亏的。
瀛姝只注意那枚印章的钮饰,雕的是双鱼,她就笑了笑:“我有把握胜,不过倒也不是出不起这一万九千贯,只是嘛,我初来乍到大京,不便兑换这么大笔大初币,不知贵号接不接受物易。”
瀛姝甩手就抛出了福禄玉佩,这枚玉佩,还是贺夫人“行贿”殿君的一箱玉器珠宝,瀛姝从中挑择出来据为己有的那件。
谢掌柜上了手,笑容更加温和了:“贵客出手不凡,小店蒙幸了。”
瀛姝这才拿出自己的墨玉鉴,她胸有成竹,微笑相待谢掌柜的判定。
“小店输了。”谢掌柜长叹一声,却将客人的墨玉鉴爱不释手。
“谢掌柜,你可看好了,真的要认输?”一个看客比谢掌柜更加遗憾。
“输了就是输了。”谢掌柜把两枚印章都举起来:“贵客这枚宝印,玉质上佳,光究玉质,小店并没有输,可大家看看这枚宝印的钮饰,雕作浑然有如天成,竟丝毫不露雕作的匠气,必然出自大家之手,既是如此,印文自然也是章法也非俗常能比。
贵客,小店已然认输,未知贵客可否再许小店赏鉴文印?”
“谢掌柜是个痛快人,敢不从命?”
谢掌柜赶紧起身,亲自找得纸笺和印泥,用章,一边赏看一边叹息,还给看客们传阅,又令刚才迎客的青年男子,把已经输出去的印鉴包装妥当,包装时当然需要让“买家”亲自掌眼,所以把瀛姝等请去了后厅,另外根据北汉贵重品交易的法条,买方和卖方还得立契,作为凭证,在立契时,客曹令安排的耳目都没有在意,站得远远的,于是瀛姝就能从容的写下密文,谢掌柜看了,又写成密文回复。
等到了渭台,客曹令安排的耳目就顺理成章候在雅室外头了。
三皇子一行还没有到渭台,雅室里只有南次和瀛姝在。
“白媖想见我,我今天是抽不出空来了,为防万一,你也别再往镇西关去,刚才谢掌柜的密书告知,使驿里的文吏申九是飞鹰部的人,他会立即启用,等我再有机会脱身了,会先告诉你知会申九,由飞鹰部安排具体时机地点,你可以让闻机传信告知我。”
时间不多,瀛姝又赶紧道:“闻机今日发现了个蹊跷的人,给了我提示,但我和那只鸟无法沟通,驯师应当可以掌握更多情况,今日如果没有时间,只能你另找时机叮嘱驯师,如果内情太复杂,你也可以入宫见我,现在反而是宝光殿更方便密商。”
刚把这几句话说完,门就被推开了,三皇子一马当先进来,没好气的说道:“我听说,左副使今日白赚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印章啊?”
瀛姝干脆拿出来,两枚墨玉鉴都拿出来,由得三皇子赏看,也由得客曹令赏看。
客曹令之所以能担任客曹令,并非是个大老粗,对于印鉴这样的文房之物还是颇为喜好的,啧啧称奇:“左副使这枚吉祥鉴,还真是不俗,不知是哪位名家雕制?”
“这连我都不清楚,是陛下赏赐予我的。”瀛姝坦言道。
飞鹰部的凭符具体是啥,别说北汉了,就连在大豫都是机密,三皇子都不知道,因此手持墨玉鉴,只看成一件普通的玩物,非常鄙夷的置之一旁了。
客曹令原本还想着,能不能从左副使手里换得这一对玉印章,一听是东豫皇帝陛下赏的其中一件,也就歇了心思,至于另一件嘛……镇西关又不会跑,随时都能去逛上一逛,再挑块上佳的墨玉印石,想办法找个篆刻大家,造上一方私印。
午饭之后,瀛姝和神元殿君就回了未央宫,高挂“疲倦牌”,谢绝了一切访客,两人躺在花榭里的软榻上,享受着冰盆里滋滋溢出的凉气儿,瀛姝听殿君滔滔不绝说着关于遗民奴户的事。
“绝大多数奴户,似乎的确没有受到虐折……”
“殿君,无眉奴才是觉大多数。”瀛姝道:“北部六国中,北汉占地最寡,都城之外,也就仅有汉中算是州城了,其余皆为边郡小城,并没有多少贵族盘据,可那些奴役无眉奴,甚至逼辱良籍遗民的官员,不可能只有刘康安一个殊例。
长安毕竟是都城,重臣权贵聚集之地,又有赵、齐、燕等国的不少商旅,如果北汉朝廷对寄身于都城的遗民都用惨无人道的手段加以摧折,这么多遗民没有活路,必生反乱,另则我们必须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北汉的贵族也许不会以摧折遗民为乐,可多少像刘康安这样的官吏,他们明明也是遗民,但他们对待遗民的手段更加暴虐。”
神元殿君坐直了身,她觉得连斜靠的姿态都是可耻的。
“遗民之中,也分为几等,学得一技之长的,能被主家看重,他们才有希望和机会投身于贵族富贾的门第,求得勉强的安居乐业;没有‘取巧’之技,但会耕种稼穑的,做的只能是些苦累活,不过尚有留在都城的可能;不能留在都城的,他们的命运极其凄惨,饱暖都成为奢求,他们只求活下去。
像刘康安这样的北汉官吏,他们以为靠着欺压虐折汉人能够取悦北汉贵族,也的确能够,说穿了北汉的贵族并不会在意他们用什么方式取悦,只想看他们的丑态,就像养的玩宠,对外人越是凶恶的,对主人越是摇尾乞怜的,总会多得几根肉骨头。”
“阿姝,我们应该如何做呢?”殿君哀哀问道。
瀛姝也坐直了身体:“殿君,在大豫,奴户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大豫没有无眉仓。”
“不是这样,陛下宽仁,阿姝你对待婢女,也从未虐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