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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恩在等待穿戴陶钢甲的时刻。他看见自己蓝白色的战甲被分件摆放,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肩甲上的红色猎犬所吸引。
猎犬张开口部探出尖牙,四爪伸出蓄势待发,在这其中隐藏着暴躁渴血的本性;而它的喉颈则被带钉的铁圈环绕,象征着一种对约束和秩序的强调。
卡恩往往认为这枚标志以令人惊讶的准确性,精确地刻画了帝国第十二军团的内部特性。在他们与第十三远征舰队共同投入战斗,和来自蛮荒世界乃至亚人种族的部队长期合作,通过一系列的暴力征服,为天鹰旗在那些尤其需要表现出歼灭和大范围屠杀以展露威势的军事行动中效力时,他们扮演的角色定位正是堪堪受约束的狂暴猎犬。
他有时确实会想,在这支被称为“血十三”的十三号远征舰队扬名于银河时,人们看待帝皇那支真正排行为十三的阿斯塔特军团,是否会因此在重复名号上受到一定的困扰。
总之,他欣然地接受这一称号,因为相较于战事过后广为传唱的英雄故事与领袖光辉,一个用于描述集体血腥行为的词显然地更加贴近战争的本质。
卡恩看向旁边的战斧。这柄战斧帮助他赢得了声名和战功,敌人的头颅从他的斧尖滑落时,他知道他更加地贴近兄弟战士口中那名高效而致命的杀手。
如今他跻身第八突击连的连长之位,更多的兄弟将性命与荣誉交给他。
同样地,他冷静地接受着这一切,将它们视作大远征途中必不可少的经历的一部分。这并不代表着他生而就是某种更高的存在,某个站在烈阳之下统率士兵的天赋者,因为此事纵然不发生在他身上,也一定会发生在另一位战斗兄弟身上。
当他思考这一切,往往会产生一种深刻的荣誉感,这和他的军衔无关。他只是发觉自己的名字和无数兄弟一样,写在了人类历程中或许最为伟大的传奇故事中。
卡恩的战靴上染着一些洗不去的血渍,像尘土被光滑的表面吸附。这就是在选择浅色战甲的同时积极投入无数场银河屠杀的后果。
在这些鲜血的痕迹中,藏着所有炮艇卷动的空气、在燃烧的城市中融化变形的铁和钢盔与燃料喷涌转化形成的油雾和粉末。不同种族的鲜血落在倾倒的建筑表面,一些血迹就在这时抓住他的战靴,将它们存在过的证明渗进苍白的腿甲缝隙,把全部的滚滚浓烟、灼烧的噪音和吼叫,留在最后站立在血河和废墟中间的那名战士身上。
他无情地享受着这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瞬间,回忆战斧挥动的尖啸、血肉断裂的触觉。人类的每一个千年中,战争都在流淌的鲜血里轮回。当他的兄弟与他并肩作战,从后背传来的支撑和前方敌人倒在利斧之下的无声坠地,提醒着他生命的存在。
他完成着帝国真理赋予他的使命,从这条已经被选择的道路上找到他所能获取的意义。
然而,不可否认地,卡恩对未来的某个时间节点心怀期待。
当荷鲁斯·卢佩卡尔率领他的影月苍狼征战时,与他合作的军团只能听从首归之子的指挥。他们的荣誉和牺牲往往会被这群珍珠白的狼群无意间遮盖,因为半神荷鲁斯战斗于军阵之前。
当第四军团的原体早早地归来,让那整支久经战事,战功累累,但思维在结营接战上几乎因固化而受到质疑的钢铁军团重获新生,全军都找到了与战争本身同等重要的建设之道,在帝皇的规划中拿下了完全不可取代的重要位置时,第十二军团仍然忠诚地履行着他们将鲜血洒向银河的固定职能。
由基因原体一手带大的第十五军团暂且不提——这是根本无法比较的,他们的第一场战斗就是与原体并肩作战,第九军团因不明原因受到抑制的血腥天性也暂时忽略,真正震动了卡恩的是第六军团原体的到来。
黎曼·鲁斯以最轻描淡写的手笔,将芬里斯的寒风刮透了整支野蛮至极的军队,原体的母星文化、原体本人的意志和军团的灵魂三者合一,他们无目标的粗野蛮横转变成独特的军团气质,太空野狼从此诞生。
而此时,获名战争猎犬的第十二军团仍然在更多的烈火和血腥中徘徊不前,寻觅无路。
什么时候他们的基因原体能回归?届时,第十二军团又会获得怎样的转变?
血十三是整个第十三号远征舰队的名号,战犬是帝皇赋予他们的名字,那么基因原体本人,将赠与他的子嗣怎样的期许?
卡恩在心中提问,等待着有朝一日能有人给他一个解答。
仆役拜访了他,出现在他身边。他等待着他们协助他穿甲,但今日,从这些仆役不太寻常的移动速度中,他敏锐地嗅闻到预期之外的某种讯息将要到来的气味。实际上,这种异常之处早在他们的舰队本次在泰拉获取补给时的过长停留中就有所体现。
一名通过马克二型头盔上的标志性纹饰体现出军团老兵身份的战士向他走来,往日坚定的步伐变得急促,腰间的短斧和手枪敲打着腿部的装甲。
他由铁线织成的斗篷笼罩着他的盔甲,其深蓝、青铜和乳白的色调与战争猎犬本身的蓝白盔甲相互映照。军团长基尔[1]在这名指挥官以杰出能力扭转战局,一举粉碎一支科技蛮族的武装队伍后,亲自授予了他这袭斗篷,作为荣誉的奖赏。
第十八连的连长,玛戈。
玛戈单独找到卡恩,常伴他左右的旗手与行刑人等战斗兄弟没有出现。即使隔着铁面的遮挡,卡恩依然能从这名与他几乎同时加入战犬的军团兄弟身上感受到反常的欣喜和急切。
“卡恩!”玛戈开门见山,难掩激动,在卡恩邀请他细谈事务之前,甚至在他自己说完接下来的话之前,他的脚步已经有了离开的趋势。
“坚毅决心号即将启程,我们的基因原体已经寻回。他亲口向人类之主请求要与我们相见——过来,与我一起将这消息告诉其他人,我的兄弟!”
——
德西亚。高阶骑手之城。努凯里亚的瘢痕。受统治与奴役之城。
被解放之城。红砂之城。安格隆之城。泪墙之城。全新的城。
佩图拉博将羊皮纸递给安格隆。
“选两个相互对照的名字。”他说,“作为我赠予你的纪念馆将选用的城市名。战争猎犬已经启航,在你的第十二军团到来之前,我们就能建好它。”
“我不需要一座纪念馆,”安格隆说,“这是上层统治者才需要的东西。只有那些缺乏真实功绩的人,才会需要通过造这些塑像,还有到处宣讲,给自己加上那些人造的光辉。”
他坐在佩图拉博身旁的姿态不再紧张。数日之前作为一种阴影笼罩在他心间,并通过细微的颤抖和时而令他惊醒的幻觉反应在外的创伤,逐渐在繁忙的战事安排与胜利后呈现在他面前的每一副笑容中消弭。有希望与远大目标的战争赋予了安格隆对未来的期望,并化作崭新的滚热血液,注入他的心魂之中。
见证一名兄弟成长的历程对佩图拉博而言是愉快的,尤其是这份转变发生在他的帮助之下——马格努斯的成长例外,即使今日回想,那仍然是一场罕见的连环灾难集合。
“不,我的兄弟。”佩图拉博说,“你为努凯里亚所做的一切付出都应当成为他们历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