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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出来,他自己都要先笑了。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两个多月大的婴儿而已,哪懂什么送礼之说啊。
大约是自己的衣服上有哪处颜色吸引住了对方的注意,这才有了这样一出“拦路”。
哪知,那孩子竟像是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一样,在他找补的理由都想好后,又努力地把手往前伸了伸。
甚至像是在朝外扑腾,要从宫女的肩头翻出去。
李元嘉脸色一变。
这个月份的婴孩本不该有这样的活泼!
唯恐她这一扑腾搞出个好歹,他只能伸手扶了扶。
可这样一来,他也顺势接住了她手腕上挂着的那把“锄头”。
有意思的是,这小婴儿全无东西被抢的不满,还盯着他的手与那小挂件,像是在问他,为何不将这个东西给拿走。
李元嘉沉默了一瞬,这才尝试着将这“小锄头”从对方的袍袖上解下,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还别说,这孩子不仅没因为自己的东西易主哭嚎,反而露出了个无齿的笑容。
韩王再一次无言,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来和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交流。
但没什么疑问的是,她真是要把此物送给他。
而这,可能是他收到的一份最特别的礼物了……
他努力让自己别把手往那孩子送礼达成后的笑脸上搁,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草绳翻看了一番,转向了宫女:“这是谁做的?”
澄心连忙接话:“这是武昭仪为小公主做的。”
方才惊见韩王出现,饶是武昭仪已在早晨又避开其余宫人再交代了一番,澄心还是险些忘记自己该当如何做,才能令李元嘉将注意力放到该去的地方。
她也未曾料到,李元嘉居然会先出现在这里,好像并未和李弘等人碰面。
但好在,大抵是老天也在相助于她们,小公主伸手一拦一送,就将前半段的剧本给演完了。
轻松到不可思议。
李元嘉追问:“怎么想到做这个的?既有编绳精巧手艺,做只蝴蝶、蜻蜓也好啊。起码是给孩子玩的东西。”
做个农具算怎么回事?
别以为他没看到,在小公主的另一只手上还挂着个草编镂犁呢。
虽说打眼看去也不算土气,但就是让人觉得与小公主不那么相称。
小公主年岁虽小,却也是皇室贵胄,以李治对她的宠爱,将来必是锦衣玉食的待遇,绝不会让其体会民间疾苦。
而农具……
澄心抿了抿唇,“昭仪主子说……”
她迟疑的表现落在后头的韩王亲随眼里,当即把人给急坏了,“让你说你就说呗,就是个草编绳的事,总不至于交代出什么问题来。”
他哪管此问是否逾矩,能让郎君先从之前那郁闷劲里缓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被这灼灼目光盯着,澄心“只好”回道:“主子说,陛下此番岐州籍田,注定不比在长安举办祭礼热闹,如能有长幼同乐,也算助长场面。”
想到昨夜武昭仪对她的叮嘱,她虽不明白为何昭仪让她宁短不取长,只与韩王说这两句就够了,还是按照昭仪所教,自己也默背了数次后的流利口吻接着说道:
“只可惜,五皇子与小公主均年幼,无法随陛下亲耕,只能取巧了。”
听她这么说,李元嘉恍然,“草编之物朴素,然其形乃是春耕器具,也算参与其中了。陛下若见幼子幼女应和举动,也该心中宽慰。确实是长幼同乐。”
这也确实是个聪明的办法。
如此看来,武昭仪能得陛下的喜爱,是有道理的。
只是当他目送着那三名宫人并小公主远去的时候,又忽然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您在想什么呢?莫不是那几人有问题?”原先还落下他一段距离的侍从,这会儿已到他面前了,瞧见主子这副纠结的样子,试探性地发出了疑问。
然而他话未说完,脑袋上就先挨了一下。
李元嘉嘴角一扯,“瞎说什么!我方才转道往这头来,是提前与人说了?还是你觉得,送礼这种事情,也是两个多月的孩子能学会的?”
开什么玩笑!
先帝妃嫔之中有个早慧的徐贤妃,也不过是五月能言,四岁能读论语毛诗而已。
要是方才那小小婴孩竟已能帮母亲分忧,有意将那草编锄头送到他的面前——
妖孽转世都不足以形容这等情形了。
侍从捂着脑袋哀叹,“我也没说什么别的啊……”
他平日里光跟着李元嘉舞文弄墨的,没什么官场经验,方才那话里其实没多少阴谋论的意思。
他只是觉得,让韩王这么空站着不是个事儿,得找个话茬转移一下注意力,调侃一二,哪知道这上来就犯了忌讳。
也对,皇室子弟怎么样,不是他能妄言的。
“那您这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韩王此刻的脸上神情接连变化了好几次,最后变成了一派说不出的严肃。
但开口之时的语气,倒还像是往日一样平和,“我在想她方才说的话,于我而言或许有些启发。”
他拢了拢袍袖继续朝前走去,口中喃喃,“长幼同乐……长幼同乐……”
他好像有些想法了。
有些事情,武昭仪不能去做,他却可以。
为了活着吗,他也不得不去做!
他看了看自己这有点犯傻的随从,一时半刻间也找不到其他合用的跑腿,只能又朝着对方招了招手,“你替我去做一件事,务必赶在籍田礼之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