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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时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归圆寺老和尚讲禅的画面。
“冤冤相报何时了,刘施主,正所谓这一世你杀他,下一世他杀你,再在后面某一世又是他杀你,戒就是停不下来!在相互你杀他,他杀你的不断轮回中,一方停止了,不杀了,自然这个相互杀的轮回也就停了,那么在杀的这个业果中也就解脱了...”
他身上鲜血淋漓,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一样,极度虚弱,歪歪倒在地上。
毛文龙将犯人重新拎起,把他脖颈后面披散的头发拨开,这样更便于砍头。
刘招孙呆呆望向前方,也不知在看什么,眼神已经开始变得迷离。
刑场上顿时人声鼎沸,远处几个女真人大声叫嚣着,不知在说什么。
一个怀抱婴孩的女人,手持短刀,一步步朝毛文龙走来。
人群后面是荒草丛生的野地,几十个朝鲜商人潜伏在野地里,朝刑场那边张望。
为首一人望向毛文龙,缓缓举起了手中开元大弓。
“金将军,城外都是辽兵,如何带刘参将出去?”
朝鲜副将金应河将那把祖传的两石开元弓拉满,顺着箭簇望向闪动的目标,忽然松开了弓弦。
“我们不出去,我们要追随刘参将,”
“经略大人,此地不可久留,没想到刘贼来开原半月不到,便能如此蛊惑人心,末将看这城中多有刘贼余孽,等斩了他,便赶紧回沈阳吧,”
靖东营游击祖大寿,抬头望向前面聚拢上来的辽民,头皮发麻,他出身辽东将门,算是百战余生,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场面。
熊廷弼挥手将茶杯摔落在地,翻身而起,指着祖大寿鼻子怒道:
“你若怕了,这便回沈阳去,本官一人在此!老夫倒要看看,谁敢阻挠辽东大计!”
熊廷弼手掌猛地拍在案几上,怦然作响。
十日前,司膳监小太监揭发魏忠贤勾结辽镇将官,构陷阁臣,阴谋不轨。
锦衣卫在魏公公住处搜的高丽参和东珠,顺藤摸瓜便牵扯出了刘招孙。
与此同时,辽东三十多名生员联名上书,状告刘招孙残害辽民,说他纵容南兵屠戮乡里,还杀了几个生员,人证物证俱在。
丁碧他们当然也没闲着,几位辽镇将官费了很大功夫,终于找到两个从宽甸逃回来的南兵。
重金收买之后,刘招孙从萨尔浒战场到沈阳城的各种“神迹”,便被一一供出。
从斩杀姜弘立到虐待溃兵,从私发兵饷到战场招魂,甚至细到刘招孙一夜临幸几次朝鲜美姬,都作为罪证被御史润色之后,呈递到了内阁。
有了这些黑料,再加上司礼监魏忠贤搞得破事——四处给他兄弟筹集军饷。
内阁对辽东出现的这个异数也很不满,既然司礼监祭出了魏忠贤,辽镇便需祭出刘招孙,尽管刘已经不受他们控制。
总之,几方大佬一致敲定,决定由熊廷弼出现,先斩后奏,除掉此人。
对熊廷弼来说,或许和后来的袁崇焕一样,他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督师的辽东,出现一个异类,哪怕刘招孙真的在打后金。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老夫身负皇恩,经略辽东,便是要扫灭建奴,为吾皇灭此朝食,凡有阻碍者,皆可杀之,李如柏畏惧可杀,刘招孙扰乱辽东,亦可杀!”
“本官早将性命置之度外,前日诛杀李如柏,刺客行刺本官?你看本官可曾怕了!”
他熊廷弼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问道:
“毛文龙为何还不将人头带来!莫非要本官亲自去砍头不成!”
祖大寿连忙朝那边望去,只见毛文龙已经消失不见,刚才刘招孙跪立的刑场上,只有密密麻麻的百姓身影,很多人手里都拿着刀剑,恶狠狠朝这边望来。
“大,大人,毛文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