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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休息期间,贾明玉找李安询问下半场开场前的观众入席问题。
上半场快结束时,她收到郑海涛扥的信息,红楼大堂里还有想入场听音乐会的人等。
她把情况告诉李安后,李安交代她让那些观众进来吧。
从上半场的整体气氛看,下半场后排再多点人也没什么问题,多安排点人手维持好秩序就行。
能在外场苦等一个小时的观众,想来也是真的想听这场音乐会。
作为今晚的主角,李安在情况稳定的前提没有理由不去变通一下。
他想着也就个把人吧,十来个在他的预想中都算多了。
可他哪里料到此刻最后一排观众席的过道间,一排人密密麻麻连成一道黑色的人墙,远远的向他眺望着。
掌声落下。
他轻轻鞠下一躬,重新坐到钢琴前。
屁股与琴凳接触的一瞬间,来自身体的压力向下堆积,他的腰部又传来一阵细密刺痛感。
嘶。
微微皱了下眉,李安开始重新调整琴凳的高度。
被工作人员修正过的琴凳略显高,他得降低一点点高度。
手伸向左侧调解转轮开始拧动。
还好,手指在这个姿势发力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舞台上的一切都在观众的目光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当他们看到李安重新耸肩将双手举到身前,都不由的将呼吸动作按下暂停键。
现场进入到一种安静状态。
尽管不时响起一声塑料纸页的窸窣或是闷声咳嗽,但多数人都产生了同一种感觉,上半场的悲怆第三乐章似乎就在上一秒才结束。
根据指南上的提示,接下来这首作品叫做月光。
‘尝试在音乐开始前闭上眼睛。’
以李安的学生、家长、同事、朋友为例。
有体验精神的人已经不自觉的照做了。
群体代表,刘丰瑞和陈璇。
想体验却又在意周围目光的人还在观望。
群体代表,林鹏飞和马可爸爸,还得再加个王小虎。
期望亲眼目睹月光在舞台降临的人。
群体代表,林幽幽和车琳。
三种群体,代表了全场已将指南跟进到此处的观众,早已将指南丢入口袋和坐席一侧的观众不在此列。
毕竟并不是每一个来到这场音乐会的人都需要一份资料注解。
群体代表:陈璇眼熟的那个青年男子
该类别下,还有更多状况。
对钢琴音乐会并没有什么概念,恰巧得到了一张门票,正好今晚没有事情,回家的路上就顺便进来看看。——某单位财务的单身A小姐,30岁
整日悲痛中,被朋友强行拖出来说出去放放风,结果莫名其秒的来到了现场。——正处于失恋中的自由职业者B先生,26岁
等等等等。
这些人中有些只看了指南开头的一小部分便放置手边,如A小姐。
有些人压根从头就没有打过开指南,向B先生。
然而当月光的以升c小调的银色光辉真正降临在舞台那一刻。
正如李安在前天深夜对傅天鸣所说那般。
“有些音乐无需任何注解。”
A小姐本能的随着耳边的的钢琴沉吟闭上了眼睛。
而B先生像是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心房。
一组组低沉的三连音被键盘上那双平稳的手奏出,拉成一条又一条柔和的低音线条,没过多久,整个音乐厅被一张音乐线条所钩织的大网所笼罩。
冥想、忧伤、感怀、憧憬....
所有的情绪都混杂着其中,令人无瑕顾忌其他。
你听到了什么,那就是什么。
并非空谈,因为贝多芬本人的的确确怒给这首作品加过一个标题。
‘类似幻想的奏鸣曲’
并非月光。
钢琴前,李安警觉地凝视着眼前的十根手指,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一种本能的演奏去为大家呈现他心目中的贝多芬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他无意去刻意提醒听众,这首月光曲其实与月光本身并没有关系。
月光的标题与告别和悲怆不同,并非贝多芬本人所意。
贝多芬本人只是给这首作品加了一个副标题,‘类似幻想的奏鸣曲’
事实上是一位乐评家听过这首作品之后说,第一乐章令他响起了瑞士琉森湖上水波荡漾的月光,于是出版商顺便加上了“月光”的标题。
这一标题可谓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促进了这部作品的广泛传播。
但另一方面该作品也因为过于具象化的标题暗示大大局限了这首乐曲从其他方面被解读的可能性。
二百年来,这首曲目走到哪里都像是要带着“月光”一般。
或许朦胧的月夜总给人浪漫诗意的遐想。
在我们的小学课本里,甚至变成了贝多芬是某天晚上被一位盲女所感动创造了这部作品。
这个故事是假的。
或许人们也愿意相信他们听到这首作品时眼前浮现出的那个在月夜下的盲女魅影。
但李安无意去纠正什么。
因为这首作品的确是一首爱情的篇章。
创作月光三的期间,贝多芬正在谈恋爱。
恋爱对象是一名叫做朱丽叶塔的女孩,他的女学生。
传言这是贝多芬最长的一段恋爱,最后因门户问题而告吹,留下了这首作品。
月光的朦胧美和其中澹澹的哀愁的确与爱恋的心绪有些许重合之处。
忽明忽暗。
李安指下的第一乐章就是在这样不断的明暗色彩对比中,最后以一种缥缈结束了演奏。
音乐来到第二乐章。
李安轻吐一口,在琴键上起起落落的手指肉眼可见的跳跃起来。
短小的第二乐章夹在两个着名的乐章之间,似乎毫不起眼。
然而,从李安对整部作品的分析来看,这个颇具谐谑意味的间奏曲却是那么恰当。
鉴于第一乐章的慢,第二乐章这里换成了一组节奏精美的小快板。
使得三个乐章在速度上依次为柔板-小快板-激动的急板。
尤其巧妙的是,这一乐章的主调降D大调也与前后两乐章的升c小调呈等音关系,可色彩却有着诡秘的变化。
李斯特形容这乐章想是一朵开在两侧深谷间的小花。
李斯特看到了一朵开在两侧深谷间的小花。
你看到了什么,氤氲的云朵,远山的轮廓,微风中片摇曳树梢,或者别的什么,你看到了什么那就是什么。
音乐澹澹的消逝在舞台,现场又进入了短暂的安静。
除了已经睡去的人,那些在第一乐章闭上眼的观众早已重新聚焦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