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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啊!“
”求求你放过我的兄弟,不要把那个虫子种入到他们的体内。“
”如果你一定要种,可以把他们都种到我的身体里,我愿意代他们受罚。“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的暗室里,思无邪梦到,那年八岁的自己被绑在一个冰柱之上,他的三个小兄弟就躺在地上。
一个鬼魅般的黑影正一步步地接近他们。他手里端着一个盛满献血的玉碗,一条肥硕的绿色绦虫在碗里不停地扭动身体,发出“嘶嘶”的响声。
黑影从袍袖中摸出一把银针,在小思无邪的小臂上,刻出一个大大的“卍”字。
那条蛊虫显然是嗅到了思无邪鲜血的味道,孩童的血远比那些朽木枯骨的血要来得更加新鲜,更加香甜。绿色蛊虫将身体扭动的更加剧烈了,它前后左右不停地大幅度的摇摆,好像一个痛饮了三天三夜的醉汉一般。
“既然你这么着急成为它的蛊床,那我就成全你。”
黑影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他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
紧接着,他一把将思无邪的小臂拽了过来,用银针从他的中指处狠狠地刺下。
钻心的疼痛让思无邪浑身都冒出了热气,他拼命地挣扎,将嘴张大得仿佛能塞下一个苹果。喊声撕心裂肺,痛彻肺腑。
银针却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不容置喙地,以一个稳定的速度越扎越深。
思无邪将双腿拼命地伸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膝盖因为挣扎地太过猛烈而碎裂的声响。
终于,银针停止了前进。在一瞬间,时间之轮仿佛都停止了转动。
片刻的沉寂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刹那间,电光火石,一道绿色的闪光一晃而过,绿色蛊虫钻入了他的身体。
他的脑袋好像被人在一瞬间开了家香料店,各种辣的、甜的、咸的、酸的一齐冲如口鼻。紧接着又有人在他的脑袋里生生塞入了一个榴莲,榴莲的体积太过巨大,不停地挤压着他的颅骨,两者仿佛在进行一场殊死的搏斗。不是颅骨将榴莲挤爆,就是榴莲将颅骨撑破。
他的头发仿佛在一瞬间白了头,一根根散乱的银丝纠缠在一起,痛苦就像无穷无尽的丝线,延绵三千丈。
终于,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中,思无邪彻底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衣衫,贴在皮肤上冷冰冰,湿漉漉的。
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在一阵发霉的腐臭味中,夹杂了一丝百合花的清香。
“这是哪?”
天宝十三年十一月长安流民街
梨花海棠白发红妆
从噩梦中醒来,思无邪活动了一下筋骨,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抽了筋拔了骨一般,酸软无力。
刚才那个噩梦,自从八岁那年的一夜,它便如一颗小树一般,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双手貌似被铁链紧紧束缚在身后,动一下,手腕处便传来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他脑中的神经仿佛被一根银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一下子想起,自己刚才在上原驿站被人偷袭,打昏了过去。
是谁偷袭了自己和大哥?
月桐又被他们带到了哪里?
三哥张水词和四哥马致远又被带到了哪里?
小红豆和那些被强掳的女孩又被他们用马车带出了长安吗?
一个个问题好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红线,剪不清,理还乱,扯得他大脑一片混沌和疼痛。
语言是思想的延伸,感于心而发于声,他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一个麻核死死压在他的舌头上。
他越想说话,麻核便压得越重,他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的声音。
他艰难地动了动舌头,也许是被麻核压得太久了,舌头麻麻的,感受不到任何的味道。但是他还是拼命地想要挪动自己的舌头。
可是,这一弄,他不仅没有成功把麻核吐出去,反而不小心咽了一口口水。口水流进他的气道之中,呛得他想要咳却咳不出,只能身体剧烈地前后摆动,脸颊被憋得通红。
终于,疼痛感渐渐减弱,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前方。
”这里,便是地狱吗?“
忽然,在思无邪正对着的前方亮起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
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传来,思无邪的身体不禁一震。
”流民街小魔王,欢迎来参加我的婚礼。“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师父的声音这么想像?
思无邪嘴里塞着麻核,无法说出话,他的双手用力挣扎了一下,却又被手腕传来的疼痛弄得呲牙咧嘴。
火炬缓慢的移动,好像点着了什么灯笼。
突然,一盏又一盏的小红灯次第亮起。思无邪终于看清,那是一棵在上元节长安城才能看见的灯树。
灯树通身呈大红色,横七竖八的树枝上,垂下一盏盏圆圆的小红灯。整个灯树看上去恢宏大气,如同大明宫中穿金戴玉的宫女,仪态万方,雍容典雅。
思无邪张大嘴巴,布满血丝的双眼简直要从眼眶中瞪出来。
他这才看清,在玛瑙灯树下站着一位身着妙龄少女,那少女身着逶迤拖地的绣凤嫁衣,那炙烤般的火红的颜色,像深秋熟透的枫叶。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被乌延光掳走的林月桐。
借着灯树辉煌的灯光,思无邪看见林月桐依旧是那个百合般清纯的少女,只是此时她明显更像一位即将出嫁的新娘。
她头戴凤冠,身着提花丝绸嫁衣,双目婉转,映在红彤彤的灯光里,更显出一番别样的凄楚。
”月桐,你怎么了?月桐,你怎么了?“
思无邪拼命地想要喊出声,可是他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看得出,林月桐中了仙术中最恶心的一种,定身术。
是谁?是谁要害月桐?
忽然,一个手执火炬的男人缓缓走到了林月桐的旁边。
灯树的光芒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男人的容貌印在思无邪的眼底。像是被一盆冷水淋了个通透,思无邪的表情冻结成了一块坚冰。
师父!
陆老莲!
为什么会是你?
陆老莲的嘴角微微上扬,一种邪魅的笑容浮上他的脸颊。但那笑容逐渐张狂,他的嘴也越咧越大,眼睛迷城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不住地颤抖着。
他一伸手,挽起林月桐婚纱的一角,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那一对金线绣成的鹧鸪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思无邪,我的好徒弟,欢迎你来参加我和月桐的婚礼。“
太恶心了。
我怎么都想不到,在背后谋划着一切的,竟然是你。
我更想不到,你一个年逾五十的人,竟然在暗中垂涎月桐了这么久。
思无邪的双眼如同闪耀着寒光的刀锋,刺骨的寒芒冷冷地照在陆老莲的眼睛里。
陆老莲看见思无邪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嘿嘿笑了两声。
他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地向思无邪靠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