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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骁到底年轻,又有岭南王帮忙“发汗”,风寒不过几日就好了,大安后祁骁脾气好的很,封赏了海晏宫众人不说,一连赏赐了不少病中来请安的皇亲,谁知众人正窃窃私语祁骁病后转了性时情势急转直下,忽有言官参奏康郡王“于圣上病中探询病情,窥测龙体,意图不轨”,祁骁病的时候康郡王确实来请过安,也确实向岭南王东陵百刃问过祁骁的病情,康郡王百口莫辩,人证物证俱在,祁骁以雷霆之势处置了康郡王,罚他远去西北,无召永不得进京。
“不是也想去藩地么,朕成全他。”祁骁勾唇冷笑,“我不过是染了风寒,他就颠儿颠儿的来打听,以后若真有什么,他还不得头一个反了?”
百刃心中恻然,祁骁写下那份诏书,大概也是因为病中康郡王频频来请安的缘故吧……他怕来日有了万一,自己会被窥伺龙椅的人直接撕了。
其实康郡王并没那么大的胆子的,至少现在是没有,而且就是以后他有了这胆子也不用忧虑,祁骁眼中不揉沙,朝政军政全紧紧攥在手心里,举目望去,皇室中能同祁骁抗衡一二的……真的没有。
祁骁随手将折子扔在御案上,冷嘲一声:“就是为了他们,我也得活满了一百岁,看谁熬死谁!”
百刃瞬间笑出声来,祁骁转头看向百刃道:“你笑什么?!从今天起你也得给我好好将养身子,将来陪我一起做对儿老妖精,一个一个的送这些人走!”
百刃忍俊不禁:“你虽还没修成老妖精,但也送走不少人了。”
祁骁失笑,上前捏了捏百刃的脸勾唇笑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儿还疼么?我可饶了你整整两天了,你今天要还推推拖拖的相公可直接把你……”
百刃怒急:“青天白日!”
祁骁忍不住接口:“天……天理昭彰?”
百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祁骁哭笑不得:“今天早朝的时候刘御史跟冯御史因为一点儿破事儿吵起来了,嚷嚷的我耳朵疼,就记着了这两句话……”
百刃笑的打嗝,祁骁一面端茶给他一面说着朝臣的笑话,正说到某某阁老昨晚又被自家太太从烟花巷里揪着耳朵提出来的时候外面宫人进来躬身道:“皇上,内务府总管喜祥求见。”
祁骁点头,不多时喜祥就进来了,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礼问安,祁骁略点头:“怎么了?”
喜祥起身笑道:“来年二月二是个极好的日子,宜破土,奴才跟礼部众大臣商议了下,想着那天给皇上的万年之地动工,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百刃哑然:“现在就动工?”
喜祥微微偏过身朝百刃躬了躬身,笑道:“都是这样的,登基后就开始修,就是这样还得紧着工程呢,修上一万年,才可精益求精,永世不坏。”
“准了。”祁骁顿了下,抬眸深深的看了喜祥一眼,“朕无皇后,将来修后陵的银钱倒是省了,那就挪在另一项上吧。”
喜祥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眼珠一转道:“自来皇陵旁多有功臣贵戚等陪葬墓,倒不如挪到这一项上?皇上自管放心,这些事儿礼部那边其实不太说得上话,皇上想如何,奴才就能给皇上办成如何。”
祁骁登基后宫中五品以上的宫人几乎全换了,如此喜祥还能留下来,不单单是因为他忠心他有功,更重要的就是他最明白如何迎合圣意。
果然祁骁满意一笑:“你倒是提醒朕了,不过有一点差了,不是陪葬。”
喜祥不禁抬头看向祁骁,只见祁骁噙着笑看着百刃,沉声道:“是合葬。”
喜祥心中一凛,祁骁转头看向喜祥,慢悠悠道:“朕的意思,你明白么?”
喜祥忙点头:“奴才全明白了,皇上放心,别的奴才不敢说,只敢保证一定不会比历代的皇后陵差了。”
祁骁点头,对百刃一笑道:“岭南王最能明白朕的心思,跟喜祥说说,想在陵寝里放些什么,摆些什么,就是那地宫里描的图纹也可以按自己的喜好来。”
百刃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
趁着百刃跟喜祥商议的功夫祁骁出了门,一路踩雪去了他许久不曾踏足的德馨宫。
传言祁靖身子不好,不能见光,如今德馨宫中处处蒙着黑纱,就是白日里不掌灯也什么都看不见,祁骁一进里间寝殿里面伺候的老嬷嬷就将灯点着了,迎上来殷勤笑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可许久不曾来了,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吗?”
祁骁闻着屋中刺鼻的药味微微蹙眉,老嬷嬷连忙赔罪道:“实在不知道皇上今天能来,不然早就通通风了,奴婢这就去……”
“不必。”祁骁皱了皱眉,“他近日如何了?”
老嬷嬷摇摇头:“不大好呢,柳大人上次的药下的重了些,差点就没了……幸得又救回来了,但他那身子已经熬干了,经不住什么了,没准哪天就……要是有个万一,还请皇上恕罪,咱们几个真是用心服侍了。”
祁骁垂眸:“知道,放心,等他走了……朕自会给你们厚厚的盘缠,让你们荣归故里。”
老嬷嬷一直担惊受怕祁骁会杀人灭口,如今听见这一声喜的无法,连忙跪下磕头道:“谢圣上大恩,谢圣上大恩……”
祁骁淡淡道:“起来吧……把灯盏给朕,朕进去同他说几句话。”
老嬷嬷一犹豫,低声劝道:“他……他如今是什么体面也没了,一醒了就诅咒大骂,嘴里没什么好话的,皇上实在可以不去看他,免得污了眼,脏了耳。”
祁骁冷笑:“就是不看,朕大概也清楚……去吧。”
老嬷嬷不敢再拦着,将灯盏递给祁骁退下去了。
祁骁撩开层层玄色纱帐进了最里面,梢间和里面阁子打扫都还干净,只是药味实在刺鼻,越往里越难以忍受,祁骁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冷笑一声:“这不是醒着了么,才半月……已经没气力下来跳着脚骂朕了吗?”
床上躺着人骨瘦如柴,满脸蜡黄,眼中布满血丝,见到祁骁显然是盛怒,无奈他如今说话都费劲,半晌才狠戾道:“祁骁……你如此待我……祖宗在上,饶……饶不了你!”
祁骁轻声一笑:“朕如何待你了?哦……你是说让柳太医拿你试药的事儿啊……这你可就是误会朕了,你前半生作孽太多,死后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朕是为了你好啊,真用你试出几味好药来,也算你的功德一件。”
祁靖大怒,干瘪的胸膛起起伏伏,断断续续嘶声道:“呸!你……你明明是让他试的毒药……朕……朕现在身上没一处不疼,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祁骁!你……”
“那就怪你没用吧。”祁骁凉薄一笑,“一开始朕是让他试药的,只可惜你身子越来越差,柳太医就跟朕说……试不出什么来了,无法,朕就给他想了个法子,拿你试毒。”
祁骁笑的轻松:“自来医毒不分家,柳太医一直很想将这些毒药的解药全制出来,也是为了保朕以后一世平安,说起来……我还没谢过叔父呢。”
祁靖狠狠的瞪着祁骁,枯瘦的身子突然弹动了几下,奈何他半分力气也无,折腾了半晌,气喘如牛,却连坐都坐不起。
祁骁讥讽一笑:“少白费力气了,今天来是要跟你说件事。”
祁靖粗声喘息,哑声道:“你还……还能有什么事……”
祁骁轻笑:“今天喜祥来问朕修陵寝的事儿了,突然就想到了你,说起来……你那陵寝也修了二十年了吧……”
祁靖忽的转头看向祁骁,厉声叫道:“你要对朕的陵寝做什么?!”
祁骁淡淡一笑:“别担心,明面上的事儿,朕还是要顾全脸面的,不过么……”,祁靖急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狠狠砸床道:“不过什么?!”
祁骁勾唇一笑:“不过,你这样的人,实在不配睡在皇陵中,你放心,等你死后朕会让人塑一尊金身,代替你躺进地宫,至于你么……乱葬岗、荒岭,哪里不能安身呢?”
祁靖绝望大吼,无意识的撕扯着头发衣襟,这些日子他日日夜夜受折磨,偏又求死不能,唯一的指望就是早登极乐,接着安享富贵,再没想到祁骁竟连他最后的指望都斩断了!
祁骁懒得再看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转身出了阁子,走过梢间时只听祁靖在里面厉声嚎叫:“祁骁!你杀的人不比我少!!百年之后!你也是要下地狱的!!跟我一样!下地狱!!跟我一样!!”
祁骁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