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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书吏将书写好的判决书摊到地上,让张丰山先签名画押,然后一大群告发人逐个签名画押。
张都头来到堂上,白老爷掣下一支令签,吩咐道:
“张都头,你带领三四个捕快,和书记曾番一起到德盛当铺,监督本判决的执行。”
“是,老爷!”张招领了令签,应道。
“退堂!”白老爷一声喝令,审断案件就这样结束了,原告被告及旁听人等纷纷散去。
秦金旺这下并没有那么多现银来应付此次事故。虽然有顾客要赎回,他可以收回部分现钱,但这也要他先拿出钱来向其他三家当铺赎回才行。没办法,他只好让张丰山急急忙忙的找到占宣立,以宅院为抵押,向卢嘉瑞借了八百两银子,先向三家当铺赎回换当的典当品,然后再给顾客来赎回去。
而那些被哄抢掉的典当品,只好按估价来赔偿,被哄抢当品太多,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按县衙门的判决,德盛当铺不能收取顾客的典当利息,而拿出去换当的则需要支付给三家当铺利息,一进一出之间,利息的损失也不少。办理完赎回与赔偿事宜,向卢嘉瑞借来的八百两银子也差不多耗光,才将典当窟窿弥平,而后这八百两借款的本金利息还得从他处弄钱来归还。
卢嘉瑞这边则大有收获,拿去典当的无需支付利息,“德盛”换当过来的却有利息可以收,有些混乱中被哄抢走的典当品得到了赔偿,而借出去的八百两银子债款妥妥的可以收息过年节。虽然未能实现一下子就打垮德盛当铺的目的,但经此一击,德盛当铺怕是元气大伤,再不敢倨傲不逊了。往后,聊城典当行业须得听自家瑞如当铺的规矩了。
这一桩祸事下来,秦金旺算起来损失了两千多两银子。他气得是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知县白将度老爷已经帮了他,让其他三家当铺为他开铺半日,让他能应付过去,也没有勒令他德盛当铺关张,算是莫大的关照了。但他觉得不够,不让他德盛当铺收取典当的利息,这点也让他愤不过。
秦金旺现在彻底明白了,一定有人在背后捣鬼,应该就是瑞如当铺和另外两家同行,如今他们看到自己的下场,也许正在发笑。
不过,秦金旺最气的是自家当铺的掌柜张丰山,昏头昏脑的被人家算计捣鼓了,浑然不知。赎回典当事件刚处理过去没多久,他便将张丰山解雇了,并且将当铺关门歇业。张丰山自知罪过深重,让东家损失了这么多的银子,也连求情都不敢,就卷铺盖走人了。
秦金旺一家上下这年节过得有些惨淡,隆重的仪典没有了,本该丰盛的酒菜饭食粗略了不少,宅院里年节的气氛也都无法热烈起来。主人心情沉重郁闷,整个家族便跟着不能快活。
初八时候,秦金旺提拔一个伙计顶替当了临时掌柜,德盛当铺与名下其他店铺一同从新开张。秦金旺时常到当铺去照看,发现买卖极其稀落。他悄悄到别家当铺边上去哨看,人家当铺的买卖却逐日兴旺起来。
秦金旺派人到巡捕房追问骚乱哄抢案件的侦办情况,期望能追回那些被哄抢去的典当品,挽回一些损失,但每次得到的回复,都令他失望,渐渐地,他自己也都对此失去了信心。
秦金旺想想自家当铺经过这个大劫难,元气难以恢复,东西没有了,声誉也没有了,怕是顾客也难再吸引过来。如此半死不活的吊着,不如了断了算,省得操心费神又赚不到银子。于是,新年过后不久,从新开张不到两个月,秦金旺把心一横,便将德盛当铺关张了。
卢府则依然是欢天喜地的又过了一个丰收的年节,除夕夜的大团圆宴席自然是继续举办,比往年就更盛大隆重了,邀请来一起过节的宾朋也就更多。卢嘉瑞本身是个爱热闹的人,他也喜欢有更多的人来见证并与共他的快活。
今年,卢嘉瑞名下各店铺及其它各项买卖十分顺当,年初时候他意外地得官受禄,突兀间由布衣成了五品高官。且不论爵禄高低多少,身份变了,权势威望自然而来,就是行走街市中,待人接物之时,都感觉到了那种自我高大而快慰之感。年初时,六娘焦绣珠还为府里新添了一位小公子官禄,眼见得卢家将要枝繁叶茂了,更是喜上加喜。这一年,卢府可真是好事连连!
如今,卢嘉瑞有钱财,家业鼎盛;有官爵,有权有势;家居高门大宅,院落美景,屋宇壮观,居室精美;娇妻美妾成群列队,婢仆环伺,钟鸣鼎食,生活优裕。这一切,不啻是人生在世之至高境界,是父亲母亲与往上祖祖辈辈的期望,也是卢嘉瑞一向以来的追求,如今都成了实在过着的生活,这让卢嘉瑞感觉十分惬意。
年节过后,便是宣和五年,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不几日,府里上下便开始筹办官禄的周晬。二月十三日是官禄一周岁生日,卢嘉瑞决定好好办个周晬庆典,就像以前给信郎筹办的那样盛大。
起初卢嘉瑞并不想那么麻烦,想着就自己府里家人摆宴席庆祝官禄周岁生日便好,哪料到,焦绣珠知道了卢嘉瑞的想法,便不依他。
焦绣珠经过服用郭老先生的药方子长期的调理,精神心气已经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往那么敏感和暴戾了。她与人也能心平气和讲话说笑,眼神明艳,脸色红润,似乎都恢复了往日的神气和光彩。
“官禄也是相公的儿子,是咱们卢府二公子,金贵宝贝的,又是如此大户人家,做个周晬怎能因陋就简?就府里家人摆个家宴了事?”一日晚夕,卢嘉瑞到宝珠院焦绣珠房中歇息,焦绣珠便说他道。
“府里上下人多,就府里家人摆宴席,也是够热闹的。”卢嘉瑞说道,“我还不知道官禄金贵!但这跟摆多少宴席并没有什么关系嘛!”
“话怎能这样讲?”焦绣珠很快就接话说道,“给官禄大摆宴席做周晬,请来各方亲朋好友与官商贵人祝贺,官禄自小便有了名声,往后官禄长大了,这些亲朋好友与官商贵人便自然对官禄有好感,理当有益于官禄将来出人头地,更有出息。”
“你想得也太多了。到官禄长大,谁还记得他小的时候的事儿?”卢嘉瑞说道,“我正是为着有了官身,不好轻易喜庆宴客,劳烦人家不说,人家来了势必要俱礼作贺,破费钱银。如或有人面上不好说,背地里却有怨意,坏了我清廉心志。”
“相公才做一年官儿,就你清廉?亲友僚属间,红白喜事,礼尚往来乃是常事,谁个好拿此来说事?别人有请,相公又不是不去,也不曾空手去,如何就见得只是相公收别人的贺礼?”焦绣珠说道,“说到清廉,奴倒觉得相公已经十分清廉的了。做了一年的官儿,奴就没听见你说到过,谁送你什么礼儿之类事情,家里也不见有谁送来什么礼物。想当年,奴的叔父云太监在京城当差,到福建做镇守,奴就见到时常有人抬礼物来家,叔父在家里也是时常说及谁谁送了什么好东西的。不惟银子,奴攒存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叔父在任时收下的,也不见哪个告发奴叔父是个贪官!”
“我家什么都有,又不需要谁送我礼物,我只望好好当好我的官,领取俸禄,履行职责,不辜负朝廷恩遇!”卢嘉瑞说道,“钱财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来路不正,便总让人于心不安,而我又不缺它,多一点于我又有何用?”
“好了,奴也不去辩论相公要不要清廉做官。”焦绣珠扭头过来,说道,“前些年信郎做周晬,奴虽不能来与席作贺,但奴后边也听闻了那盛况,人都夸赞信郎,说他聪明伶俐有福相。信郎是卢家大公子,那官禄也是卢家二公子,不能厚此薄彼,让人看低了奴母子两个!”
“怎么会呢?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儿子,我自会一视同仁!”卢嘉瑞说道。
“那就不能只顾嘴上说说!”焦绣珠扑到卢嘉瑞怀里,娇声说道,“我儿出生之时,又恰逢相公得官受禄之际,父子共沐荣光,是极好的兆头,官禄的生日也是相公得官一周年,理当大事庆祝一番!”
“行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再大摆宴席,好好给官禄做个周晬吧!”卢嘉瑞最后终于被焦绣珠说服,改变了主意。
“这还差不多!”焦绣珠开心地笑起来,搂着卢嘉瑞亲了又亲。
于是,两人就椅子上厮缠起来,金彩见状便退了出去,拉上门。(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