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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游县城少年墙头发愿?逢暴雨同学溪口撸鱼(上)
却说上回说到卢嘉瑞跟家里约定了,每月给他八十文的杂用钱,十分高兴。他想以后花钱不必每次都开口去问来,也不用说怎么花的了。他喜欢这种没有约束的自在。
卢嘉瑞虽然有了钱,但那天晚饭桌上父母亲们的话还是让他在花钱时有些敛手,至少一段时间内是这样的。有时,他会推托有事不去集市,不像以往那样几乎每个集市日都去逛去玩了。有人说要回家不去他也不再劝了,请客吃东西时他也尽量挑些便宜的。
但这小气劲终究不是卢嘉瑞的心性。他觉得钱就是拿来花的,况且杂用钱嘛,不就是杂七杂八地花掉的吗?现在他除了跟这帮小伙伴吃喝,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于是,敛手也就不长的一段时间而已,渐渐地一切恢复了常态。
倒是有一件事情始终在卢嘉瑞的脑子里打转,这就是想个什么办法赚点钱的问题。
这并不是说如金钱对他有多重要,而是他觉得自己要与众不同。读书对他来说只是读着玩,尽管他知道父母亲多么盼望他能通过读书上进有出身,但他觉得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不想埋头苦读书,同时也认为埋头苦读也不会就能出头。在他看来,赚钱比读书要容易得多,看看集市上做买卖营生的人,就知道做买卖赚钱并不难。做买卖赚钱,博得富贵,自在快活过一世,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要证明自己有做买卖的能耐,就要早早地显露出来,不是给别人看,而是给自己看,给自己将来设想的一个肯定。况且他还跟卢嘉恭打了赌呢?
浑浑噩噩中又过去了三个月,酷热的盛夏也早已经过去,初秋的凉意开始袭来。这段时间虽然时不时也去逛集市,但卢嘉瑞请吃请喝的时候少了许多。卢嘉恭撺掇去赌屋,卢嘉瑞也坚决不去。
卢嘉瑞想着赚钱的办法,他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毫无例外地需要本钱,而其他几个是无法指望的。他也不能以要做买卖为由再向家里要——那是肯定不会得到同意的,父母们会说他只需要认真读书。
所以卢嘉瑞努力抓紧钱袋,减少开销,为可能要做的买卖积攒一点本钱。
在最近一次逛集市时,卢嘉瑞走到一个卖鱼的小摊前停下来,问卖鱼的大叔,鱼是从哪里捉来的。大叔说就是在镇前的河里撒网捞来的。卢嘉瑞就问河里鱼多不多,大叔说还不错,他每个集市日都能捞到些来卖。
于是,卢嘉瑞就逛到杂货铺去,叫卢嘉恭和卢永义在外面等,他进去问有没有渔网卖?杂货铺小二说没有,不过告诉卢嘉瑞,这种东西可能要到县城才有,并说了在县城什么地方可以买得到。
卢嘉瑞回头对跟来逛的卢嘉恭和卢永义说道:
“我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能赚钱?”卢嘉恭以最快的速度追问道。
“但有点麻烦,要到县城去一趟才行,要买点用具,这里集市上没有的。”卢嘉瑞说道。
“可是俺们都没去过县城,要跟着大人们去吧?否则怎么敢去呢?”卢永义说道。
“嗨,去县城有什么不敢的,俺们不都已经是大人了吗?只是怎么回事要说清楚,怎么赚钱?”卢嘉恭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俺不是不敢去,只怕家里人不准去。”卢永义说道。
“为什么要告诉家里人呢?俺们不是逢初一、初十、二十放假吗?就跟家里说伙伴们一起到山上采蘑菇玩,俺们结伙一起去县城不就得了!三四十里地的路,也就走个把时辰就到了。”
“县城我去年去过的,挺热闹,很多的店铺,那时正是庙会,是很好玩的。”卢嘉瑞说道,这时他想到了去年打架的事情,继续说道,“去倒没什么可怕的,但毕竟不熟的地方,小心一点别惹事就是了。”
“俺们也跟着大哥去县城看看,开开眼界,逛逛而已,能惹什么事?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卢嘉恭极力促成,情绪踊跃。
“卢永义,你觉得怎么样?不想去也成,到时再跟卢嘉理、柴荣说一下,想去的就一起去看看,不想去的也不勉强。”卢嘉瑞说道。
“去就去,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俺们跟定去就是了。”卢永义说道。
“你还没说要买什么,怎么赚钱呢?”这时卢嘉恭才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刚才我们去过卖鱼的摊,那鱼都是在镇前河里捕来的,所以我想我们也可以去买渔网,几个人合力捕鱼来卖。但这里没有渔网,县城才有卖。”卢嘉瑞说道。
“捕鱼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有船,还要会捕才行。河上也危险,要掉河里那就惨了。”卢永义说道。
“你不听那渔夫说了吗?这河里鱼挺多的,每次集市他都能捕到不少来卖。我们也可以的嘛。”卢嘉瑞说道。
“当然,我想的不是到大河中去撒网捕捞,而是到那些分叉来的溪流上捕捉,不用船的。”见他们两个不说话,卢嘉瑞继续说道。
“那就这么干吧。大后日是二十,俺们就去县城怎么样?”卢嘉恭说道。
“好,我们就大后日一早出发去县城。”卢嘉瑞说道。
卢嘉瑞这两天神叨叨的神色终于瞒不过三娘敏锐的眼睛,他只好如实跟三娘说了心中所想。令卢嘉瑞意想不到的是,三娘居然并不反对他带领这帮小伙伴们去县城,更支持他的赚钱计划,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惹事生非。三娘甚至还替他去跟父亲做了说项,让邱福赶马车送他们去,私下里又塞给他五百文钱。
卢嘉瑞当下就给三娘跪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娘亲,您真是孩儿的好娘亲,孩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傻孩子,哪个娘亲不疼自己孩子的?快起来吧!”三娘说道,“你要记住,你父亲、大娘、二娘他们也一样疼你,谁叫你是我们家独苗宝贝呢?全家都指望着你,只是他们没有为娘这么知道你的心思罢了!”
三娘说的确实是个大实话,卢家上下都视卢嘉瑞为珍宝和未来的依靠,疼爱是一致的。卢嘉瑞最知心的当然是三娘,不但因为三娘是亲生的,自小带在身边的时候更多些,更因为曾亲自教他识字读书以及对他日常生活的管教。卢嘉瑞的言行举动甚至神态气色,三娘都能看透几分。三娘虽为女儿身,但身世经历甚为曲折复杂,书读了不少,颇有文人气质,世面又见得多,眼界胸襟远非大娘二娘可比,就是对卢永茂而言,三娘的才学处事也尽可不遑多让——卢永茂处事就常常要征求三娘的意见。
三娘深知卢嘉瑞对读书出身并没有什么天赋和兴趣,虽然人聪明机灵,但就不是读书考取功名的料,只不过也不好跟其他人包括卢永茂说穿。
管教督促卢嘉瑞读书,不过是三娘以为在尽自己作为娘亲的本分。三娘也约略看出卢嘉瑞不是个很安分的人,守住这家业似乎不是卢嘉瑞的愿望,她也想不出来卢嘉瑞的将来会是怎么样地过。所以当她听到卢嘉瑞有做买卖出头的想法时,先是有些吃惊于卢嘉瑞还这么小的时候就确立了这样的志向,再就是赞赏卢嘉瑞敢想敢干就要去尝试。
三娘于是感到了安慰,做买卖营生对她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事了。她年轻时接触的、耳闻目睹的无非是商人文士官员之流,以及他们的权钱货物买卖交易之事。往事虽有不堪,但仍多有快慰。
在三娘看来,做个富商巨贾远比困守田亩好过得多,而且也很适合卢嘉瑞的个性和慧根,因而她断定卢嘉瑞会在这方面做得十分出色。所以,在卢嘉瑞要去县城的这个事情上,她是十分支持卢嘉瑞的。当然她考虑得更周详些,让邱福赶车送去,其实也是多一份照应,毕竟这帮少年阅历尚浅,多是初次出远门去县城,有个有经验的人跟着,她才安心些。
翌日,早早吃罢早饭,全家都出来送卢嘉瑞出门,好像要分开很久去很遥远的地方似的。卢永茂、大娘、二娘都千叮嘱万叮嘱,倒是三娘这回说的少些,该说的昨晚和早上起床时候都说了。
卢嘉瑞对着父亲母亲们做个揖,说声“请父亲、娘亲们放心,孩儿走了”,然后就开开心心的上了车。邱福一声“驾”,两匹马儿就拉着车跑起来了。
在镇子路口,卢嘉恭、柴荣、卢嘉理、卢永义都已经在等着了,当马车停在他们傍边,卢嘉瑞招呼他们上车。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欢欣雀跃地争抢上车来。
等小伙伴们都上了车,邱福狠打了马儿一鞭,马车猛然向前飞奔而去,在一阵惊愕声中已经跑得很远了。
那是徽宗崇宁元年秋,十六岁的卢嘉瑞带领小伙伴们一起来到聊城县城游玩。
聊城县城的宏大气势和繁华显然让从未进过城的小伙伴们惊奇、兴奋。终于看到了城市的面目,看到很多从未看到过的东西,让这些在乡村长大的少年们顿生许多莫名的梦想,憧憬着将来到县城来,过着精彩的生活。
是的,城市生活终归是人们的向往,尤其对年轻人,是不可阻挡的梦想。
在城外一处客栈停放好马车后,一伙人就兴高采烈地进城来。穿过高大的城门,就有人提议到城墙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