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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洗,杞民村的夜晚格外安静。
村口外,五六棵梨树略显萧条地各种生长着,本该是繁花似锦、梨花盛开的春天,这些梨树却反而给人一种颓败之感,泛黄的叶子,没有一丝生机。
这其中有一棵刚长成的梨树不知为何树冠被硬生生的削断,只剩下残留的半截树身。
那半截梨树前立着一位白丁青年,他目露歉意注视着那被自己截成半截的树身,他剑眉便拧得更紧了。
此刻夜深人眠,而他却无法难眠,内心深受良心的谴责,可是白日里为了立威的他又出手毁了这棵树的生机,只有在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了,他才愿意来此对树儿赔罪。
“对不起,对不起,树儿!葛贯亭一时鲁莽,哎呀!都怪我太笨了,都十年了,至今才马马虎虎练成四式,这四式亦没至炉火纯青的地步,收放无法自如,才坏了树儿数十年修为,真是罪过罪过呀!虽说期间有麟仙前辈给我指点一二,但人家也不能与夫子那般手把手的教。若是萧夫子在我身边,我或许不会如此这般不济。”
三年前,流水镇,那个青衿少年自责话语言犹在耳,可不知为何白丁青年却无故苦笑,他斥责道:“当年你是因为修为不够精深才毁了它百年道行,如今你的修为可以收放自如了,你却为了人的私心夺走它的活路,葛胤你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葛胤用左手使劲刨开那棵深埋树根的泥土,茫然无用的反复着,只是在尽情发泄他心中的愧疚。
白丁青年这手足无措的背身影倒映在不远处一棵梨树下的一位束着血红劲装的清丽少女明眸里。
她樱唇蠕动,欲说还休,明眸渐渐罩着一层朦胧水雾,越发迷离便越发想念,越不愿记起,回忆越是纠缠。
视野里的一切仿佛又换了一副模样。
青山绿意,丛林密扎。
斜坡上,背着青衿少年以铲翻土,投种掩埋,浇水祈祷。
“树儿!树儿!快些长!快些长!葛贯亭向你赔罪了。”
稚气未脱、面目清秀的青衿少年口中诚心诚意地念道着。
“呵呵!一个大男子做事这般婆婆妈妈,说话这般神神叨叨,心肠这般软软弱弱的,真是没出息的家伙。”
清脆女声,朦胧间隐现出越发清晰的当年那个自己,她,一袭淡绿青裳,笑涡飞扬。
笑声穿透着此刻少女的耳膜,正敲动着那白丁青年的心房。
白丁青年僵住了手,缓缓抬首,望向前方被黑暗笼罩的一片漆黑,亮起了一层光幕,那是被上天的画笔勾勒出的青草花丛、树叶繁茂。
他定睛一看,竟是愣住了,那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竟坐着一位倾城曼妙的花季少女,悠然天真的她正对着自己灿烂一笑。
那一笑仿佛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他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一片暖流在心田流溢。
好一个天真的当时少年,好一段青春懵懂、无怨无虑的美好回忆。
“仙儿?”
“贯亭?”
此刻有这么一瞬间,白丁青年和血红少女竟然心有灵犀一般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不仅是在视野里,不止是在回忆中,好像就在身边。
白丁青年恍然张望,眉宇间的急促随着他脖颈张望的力度越来越强烈。
“你在想什么?葛胤,你已经不再是葛贯亭了。”
一把剑刺透那个中年男人的胸膛,他倒在自己怀里的画面如梦魇一般闪过。
白丁青年的面容瞬间阴冷了下来,他嘴角微微一扯,竟是无奈的苦笑着。
“姑娘!此言差矣,你可知仁者无敌。一切生灵皆与我平等,我当之于友爱之,方才是我无心之失,伤它性命,必当赔罪。”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那个满脸写着认真与倔强的儒雅少年被不远处那么一个无助而苦笑的冷漠青年给取代。
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不是葛贯亭,他不是葛贯亭,他是代父入仕的葛胤,他是不忘父仇、记恨自己的葛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