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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信鸦,正是几月前云错替他澄清时所用的东西。这种东西有点类似于魔界的蝙蝠,是死灵,来无影去无踪,轻易不会让人察觉,但是不同的是,冥府信鸦在六界之中都是完全消隐的,除非有主人号令,从不主动现世。
而最宝贵的一点是,它们是古今提刑司审的化身,出口从无假话。双眼能看破世事。被冥王用来监视、查证座前上诉的冤魂。
因六道中人形形色色,冥府信鸦又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灵兽,天下仅有的几百只信鸦全在冥王手里,一根毛都漏不出来。
按道理,这些东西不能流出来。不过最近修真界与北天势力崛起,传统南天门一派的天庭势力渐渐地穷了起来,神灵们时不时也会赚点外快什么的——比如月老联合梵天凤凰明尊开办了一个烂俗风月小传的粗制滥造书坊,比如太上老君投资了老年神仙的丹药保.健.品事业……等等。
故而,冥王大人也把信鸦拉出来卖艺了。通常用来解决仙界民事纠纷——比如给被诬陷的人自证清白,比如家中有待嫁的儿女的,家长们会高价聘请信鸦咨询亲家是否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未来的儿婿是作奸犯科之流。已结契的道侣,也时常咨询信鸦自己的道侣是否红杏出墙……因为有了信鸦的存在,仙界的休妻、休夫比率居高不下。
也有人因为冥府信鸦无影踪、四海可达,用它们来寻宝找东西。
面对师兄的疑问,雪怀还是用他编排的那个谎言:“我在找我母亲的一样遗物,对我来说很重要。”
沙华师兄思考了半晌:“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记得你的夫婿云错,他自己手上是有一只信鸦的罢?冥主送他的时候,我还帮忙提过笼子。”
这下好了,直接从未婚夫升级到了夫婿。
雪怀憋了憋,到底还是没纠正他师兄的说法,只道:“他只有一只,找东西不太方便,而且信鸦这种东西受冥府管制,送给他的,我直接拿来用作私人用途也不太好。”
沙华听他这么一说,也理解了,便道:“这个没问题,就是直接请冥府的话价格不菲,小怀你现在打工赚钱不容易,我给他们说一声,给你打折罢。”
两边一番商讨,最后定下一只信鸦五百金瓜子的价钱。
沙华问他:“你要多少只?我去给你联系。”
雪怀毫不犹豫地道:“所有的我都要。”
两百只信鸦租赁,合计十万金瓜子,沙华托关系给他打了对折,只收五万。
雪怀用自己的积蓄加上这些天来领的工资付清了,马上变得身无分文。
但雪怀毫不在意,也丝毫没有身为一个穷光蛋的自觉。付钱过后,他与沙华再谈了谈最近仙门中的琐事,喝了一杯茶,这便出去了。
这一整坐暖阁的房舍一字排开,面对的只有一条游廊,外边是一池深水。雪怀刚推开门,便见到云错抱着饕餮鬼从楼道尽头走出来。
雪怀诧异道:“这么快?”
云错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沙华——他送雪怀到门口,略微“嗯”了一声后,便弯腰把饕餮鬼放到地上,自己跟着走了进去。
他没什么行李。刚来找雪怀时什么都没带,后来拜了师,仅有的东西都是在雪怀外婆亲手打点置办的,大多还是慕容金川的旧物,比如年轻时做好的、没穿过的衣裳。
式样好看是好看,只是颜色和花色或许已经不太时兴了。
雪怀跟着他进门,帮他收拾东西,收拾到衣裳的时候,便道:“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裁衣服吧。”
他想起来,前世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云错也是一身旧衣,形制不讲究,颜色也暗淡,干净就行,因为母亲去后,没人再告诉他男孩子长大后也应当学会打点自己,走出去时,自己即是门面。
他总是穿黑色,雪怀每每建议他买些其他衣裳时,云错总是摇摇头,也不说为什么。
云错也道:“好,但是为什么是过段时间,不是过几天呢?”
他像是憋不住一样地要揪字眼,听得雪怀笑了起来:“过几天我会请个假回家。我找了冥府信鸦帮忙寻我母亲的旧物,我跟着回去看看。”
其实是要避开雷劫,顺便等待信鸦的情报。
云错楞了一下:“那……观心法,你还学吗?”
雪怀故作轻松地道:“近期不学了罢,以后还是要学的。”
人有旦夕祸福,他原来打算借用观心法确定上辈子每件大事发生的时机,但这辈子已经有许多事情跟他上辈子对不上了。
他不再参加云错的军队,故而不会有第一次受伤,第一次战友离别,第一次他姥姥来军中看望他时迷了路,这个链条上的脉络——卡擦一声,悉数崩断。
等他再斩断柳氏与雪何作恶的因果,等他护着雪宗度过这两年,等他利用慕容山门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进益到化神以上的修为,并将那把灵火铳用得灵活自如时,他方有足够的力量在即将到来的动乱中护好两边家人。
云错没说话,只是轻声道:“也好。”
“也好,我和你,只需要有一个学观心法就够了。”他的声音低低的。
云错这就算正式搬进来了。
雪怀对他的床铺进行了加固和升级——原先是只有一个竹席,雪怀今日玩心大起,往墙上钉了钉子,挂起一张摇晃的软床来,底下用神木板做出支架,又把枕头换成云片的。
呆瓜猫和饕餮鬼都喜欢这个床喜欢疯了,两只宠物在上面又蹭又黏,差点要据为己有,被雪怀一手拎一个给抓了回去:“改天给你们也做两个,不过今天就算啦,好累的。”
他身子骨还是酸痛疲惫,自己打了水洗澡,出来后便看见云错已经睡下了。
云错今天乖得过分——或许是觉得自己能搬进来住,已经很不讲道理了。他在对付雪怀这事上相当有经验——就跟逗猫一样,今天不顾猫意愿强行把它抱在怀里摸了摸毛,第二天必得保持距离,再喂点吃食来讨好。等猫咪已经不再记得这件事之后,再重来一遍。
雪怀懒散,在小事上也常常迷糊,好几次都被他这样得寸进尺地骗了过去。
今天云错乖得很。
雪怀瞅了瞅床上已经睡着的云错,没说什么,自己也爬到了床上去,捡起他的凤凰绒小鸟抱枕。饕餮鬼按往常一样窝在他枕边,头上顶着一只小灰猫。
雪怀给两只小动物盖了被子,自己翻了个身,闭上眼。
今夜月色明亮。没过多久,他感到眼前有个黑影晃了晃——似乎是饕餮鬼在他眼前晃了晃爪子,试探他是否睡着。
雪怀纹丝不动。
饕餮鬼放心了,偷偷从他枕边踩过去,带着小灰猫奔向它们的梦中情床——爪子啪嗒落地的声音后,又是吊床咯吱咯吱晃动一阵的声音。
云错似乎被晃得醒了一下,看见是两只宠物跳上来后,掀开被子让它们钻进来窝着。
雪怀不由得有点嫉妒——饕餮鬼以前是最黏他的,自从云错来了,便好似寻到了给自己出头的人,谄媚的对象也多了一个云错。
小没良心的!
雪怀闷着睡了半晌,想了半天,越想越郁闷。
他干脆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往旁边看过去。
云错又睡熟了,他今日忙里忙外,大约是真的有些累。
饕餮鬼已经开始打呼噜。
雪怀思索了半天,最终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举家搬过去。
他抓起自己的抱枕就下了地,挤到云错的床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钻。
饕餮鬼没醒,小灰猫醒了,爬到云错胸口蹲着,盯着他。
雪怀拍了拍小灰猫的头,把睡成一坨的饕餮鬼抄起来抱在怀里——它挡在了他和云错中间。
他调整了一会儿姿势,就这样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小灰猫也找准机会,重新钻进被子的空隙里。
两人一猫一饕餮鬼,还带着一个毛茸茸的抱枕,被子里头塞得满满的,暖意飞快地席卷过来。
云错又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下,只以为是饕餮鬼在动,下意识地要给他和雪怀的小动物们裹好被子——手一摸,便横在了一截柔软的腰上。
云错被吓醒了。
他睁开眼,一眼望见了身边的雪怀,只以为自己在做梦:“雪……雪怀?”
雪怀勉强睁开眼睛瞅了瞅他,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软声嘟囔着:“别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