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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李乌拉的厨艺还是很不错的,最简陋的灶台和厨具,外加上一些完全算不得体面的原材料,愣是让他整出了一大锅的美味来。
当美味熟透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的时候,参与了这锅白菜猪肉炖粉条的溃兵们争着急着拿着碗,各自盛了一碗,然后就稀里哗啦地吸着粉条子,嚼着罐头牛肉和猪肉,一个个毫无形象的在收容站的各处极尽享受地进食着。
“这味道还真是绝了,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康丫将一碗美食下肚,忍不住赞扬起来。
味蕾的享受让一个个溃兵们胃口大开,就连拿着碗跟着溃兵们一起吃的稀里哗啦的迷龙,眼角在温柔之中似乎也回到了故乡的地界。
这就是他故乡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呀,这是故乡的味道!
平日里总是靠投靠抢靠施舍的李乌拉,总算吃上了他还算有尊严的第一顿饭。
“味道是不错的,你他妈就应该是个厨子,当初是哪个瞎了眼的了让你当了排长?”
迷龙吃着,还不忘打击李乌拉几句。
李乌拉只顾埋头吃自己的猪肉炖粉条子,似乎他与世界的整个联系就在自己脸底下的那只破碗里了,根本没有听到迷龙说什么似的。
“吃,你个不觉孬的瘪犊子玩意儿,你咋就知道吃呢?”
迷龙似乎越说越气,一脚踹了过来,直接将李乌拉连人带碗里的猪肉炖粉条子给踹翻了。
稀稀拉拉的猪肉炖粉条子落了一地,李乌拉在地上趴着,目光只是在散落了一地的猪肉炖粉条子上盯着,像条野狗一般,伸手就要将这些食物给连着土吃下去,一只脚迎面过来直接将他面前的猪肉炖粉条踩了个粉碎,“你也配吃猪肉炖粉条子?”
过分是很过分的!
李乌拉不过吃了半碗,看他那极度奢望的眼神,若不是迷龙阻拦,就这样的猪肉炖粉条他估计能来上七八碗。
就这样,李乌拉对自己家乡的怀念仅仅是停留在这半碗猪肉炖粉条子上。
教训完李乌拉的迷龙似乎也没有什么吃饭的兴趣了,他起身走了,也不过是吃了半碗的猪肉炖粉条子,韩征可以看到,当迷龙扭过头去的时候,他目光之中似乎闪烁着一些泪花。
孟烦了、康丫、不辣、要麻等人继续吃着锅里的猪肉炖粉条子,周围的闹剧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插曲,但绝不会阻挡他们继续进食的渴望。
他们像是自然界的动物,总是有着将自己肚皮填得更饱的**,只要肚子里还有一点空隙,他们总想把更多的食物装进去,因为这样意味着他们可以依靠这些食物坚持更长的时间。
迷龙在自己的竹躺椅上躺下,目光早已经恢复平静,他是这收容站里面唯一一个能够吃饱肚皮的家伙,自然不会惦记那锅里的一点白菜猪肉炖粉条子。
他似乎想要休息,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闭眼,一道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你和李乌拉有仇?”
迷龙抬头,是韩征,他侧了个身子继续休息,懒得搭理韩征,“你丫的皮太厚,懒得理你。”
韩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听说了,大家也都听说了,在东北军的时候,这李乌拉是排长,你是这个排的成员之一,听说还被李乌拉欺负过,后来东北沦陷,你们一个排都打没了,就剩下你和李乌拉了,逃到了这个地方。”
“不是打没了,是让人给杀没了,窝囊没了。”迷龙纠正。
“所以你把心中的仇恨都记在了排长李乌拉的身上,你打他,揍他,这是发泄心中的仇恨和迷茫,可每次在这李乌拉快要饿死的时候,你又总会给他一口吃的,这又是为什么?”
“没什么,就这样让他饿死太便宜他了。”
“是嘛?可我理解的是,这是你迷龙对自己的排长,对自己的战友的情和义,别看你表面上对李乌拉又是欺负又是虐待,可实际上真要是这李乌拉出了个什么事儿,你会比任何人都担忧。”
“去吃你的猪肉炖粉条子。在这里逼逼赖赖没什么意思。”迷龙决定撵人。
那边儿,不辣,康丫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郝兽医站了起来,站在锅边儿向所有人鞠躬,然后说道:“谢谢大家给留一口,谢谢兄弟们嘴下留情了。”
韩征问道:“迷龙,你知道郝兽医这是在干什么吗?”
迷龙摇了摇头:“谁知道这死老头儿的。”
“郝兽医的医院里还有七八个伤兵,每顿饭多少留一点,给他养的伤兵吃的。”
“自己都吃不上了。”迷龙道。
韩征道:“所以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都知道在这收容站里郝兽医是最大的好人,尽管大家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给我在嘴巴上有些鄙夷和不屑,可我们都知道,在心里大家没有不尊重郝兽医的,因为这样的人的确值得尊重。”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迷龙问。
“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你表面上将自己表现得那么凶狠,可实际上你同样想融入这个溃兵的家庭,从先前你参与这锅猪肉炖粉条就可以看一二。”
“少放屁,老子可没有那心思。”迷龙急着否定道。
“我还知道你想打人,有的时候特别想打人,战争的失败,家乡的沦陷,战友的牺牲,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让你心里有一股怒火,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所以你把这股怒火发泄到了你的排长李乌拉的身上。
可是你错了,迷龙,如果说在我们中间有谁的愤懑心情是和你一样的,那肯定是李乌拉,
你不应该把战争的失败,战友的牺牲全部归结于李乌拉的身上,真要是说起心里的难受,他比谁都难受,你这样冲着他打骂发泄,只会让他彻底堕落下去。”
迷龙看了韩征一眼,他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在他面前将话语说的这么彻底。
“你小子是不是又欠削了?”迷龙用这种话语遮掩自己的内心。
韩征笑道:“你要是心里还有气,那我们就打一架,让你发泄发泄。”
韩正说着率先走到了一间没人的破屋里。
“我整死你我……”迷龙跟着进了屋子。
“你们瞧嘞,那俩人进屋子打架了,一个抗揍,一个狠揍,真有看头!”蛇屁股摇头晃脑地说道。
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还有肢体与地面狠狠碰撞的声音。
孟烦了有些不忍心地叹了口气,“迷糊这次可是又挨了狠揍了。”
“谁让他吃饱了撑着去找迷龙呢?”蛇屁股说道。
屋子里的动静又响了一阵子,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让溃兵们意外的是,率先走出来的居然是韩征。
韩征的身上是有伤的,脸上带着淤青,明显是刚才被人打得,但溃兵们没有不佩服的,被打得这么惨,还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太了不得了。
这时迷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脸上同样带着淤青。
伤势看起来似乎比韩征的轻一些,可不知为何,溃兵们总觉得再出来的迷龙似乎在气势上被人给搓伤了一些,他望向韩征的目光甚至有些躲闪的意思。
“你们猜,是谁赢了啦?”蛇屁股问道。
要麻道:“那肯定是迷龙嘞,他那个大个子,谁能打得过他哟!”
不远处的迷龙听到这话似乎趔趄了一下,接着在自己的竹躺椅上躺下。
“说不好,我看迷龙的脸上也带着伤嘞!”康丫道。
这时孟烦了在那里插混打科的给大家表演,从手上掏出几粒磺胺来。
韩征打趣道:“烦啦,你该不会是从自己哪个相好那里借了钱,然后才去黑市上买了这磺胺了吧?”
他将“借”这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正在表演中的孟烦了脸色一僵,他忽然想到在自己昏迷之前最后一个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韩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