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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青松铁青着脸,将名册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三遍,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不由失声道:“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白檀趁大家不注意,笑眯眯地望了阮青松一眼,摇头道:“江郎才尽,可惜啊,可惜……”
阮青松还欲再行辩解,却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更为不屑,似乎夹杂着寒冰,将他冻在那里。
管事带着灰衣童子走下来,拱手示意:“恭喜诸位,请随我到二楼雅间,那里已然备下了几十卷字画名帖,诸位可以尽情赏玩,稍后还会有礼物相赠。”
燕子楼里的藏书室历来是京中文人垂涎的对象,寻常人想要窥见其中一角都不可得,现下能拿出几十卷供人赏玩,众人都喜不自胜,连忙道:“烦请管事带路。”
白檀作了回南郭先生,混在几人当中滥竽充数,来到二楼一间补拙素雅的房间,见到里面果然已经陈列着许多佳作,临窗的书案上设着上等的笔墨纸砚,旁边摆放了一尊小巧玲珑的黄铜熏香炉,烟雾袅袅升腾,一股清灵而温雅的气味缓缓散开,说不出的静谧,连人心都被渲染得沉静下来。
管事笑道:“诸位请吧。”
这十人当中,有好诗的,有好画的,都捡了自己喜爱的,爱不释手地观摩起来。
白檀将目光从黄铜香炉上收回来,站在玄关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扇子,脸上蕴着几分别有深意的浅笑,耐心地等着管事开口。
管事弯腰施礼,悄无声息地冲着白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三楼,径自来到走廊最里面。
白檀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管事,看着他亲手打开一扇厚重古朴的门,垂下头,低声道:“公子快请进吧,主人正在等你。”
白檀唰得一声收起折扇,拢在手里,轻轻敲击着掌心,语气狡黠地说道:“进,当然要进,否则岂不是浪费了你们一番苦心。”
房间里没有掌灯,光线很是幽暗,外面行人的谈笑声隔着清溪传来,也是模糊不清的,没有什么真实感,白檀仿佛以为自己一脚踏进了地狱。
好在如今是七月中旬,月亮渐趋圆满,高高悬与星斗之间,洒落一地斑驳皎洁的月光。
白檀不言不语地站了一会儿,待适应之后,兀自来到房间中央的檀木圆桌旁,矮身坐了下来,伸手去拎桌上的紫砂壶,倒在海棠冻石蕉叶杯里,用手触探杯壁,呵,竟然还是热的……
绢纱屏风后面,隐约立着一抹黑影,炽热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白檀身上,渐渐又移至衣领处、脖颈处,定格在对方脸庞上,不知为何呼吸竟乱了一拍。
画舫上有红袖的歌妓怀抱琵琶,临风高歌:“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音质曼妙,体态轻盈,无一处不娇柔,无一处不勾人。
两岸有醉醺醺的豪客高声应和,随手扯下身上荷包,远远掷了过去。
这歌声幽幽渺渺,如同蒙了一层纱。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黑影呢声重复道:“真是好词。”
白檀喝茶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说道:“世人都以为这是阮青松的手笔。”
黑影道:“我却觉得它合该出自白公子之手。”
“非也非也,它的主人不在此间。”白檀摇头,继而悠然道:“外人都道燕子楼幕后的主人十分神秘,惯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黑影默了片刻,哑声道:“你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请你过来。”
白檀:“没错。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在诗词一道确实表现平平,而阮青松那首《卜算子·咏梅》纵然不能夺魁,位列前十应该是没问题的,结果却与我的猜想大相径庭,岂非太过奇怪?更何况,那黄铜香炉内焚的还是我白家流芳阁秘制的‘风雪夜归’,专为待客之用。如此一来,楼主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黑影声音低沉地赞叹道:“果然聪慧。”
白檀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楼主找在下何事,直说便是。”
黑影道:“听说东都白氏乃正宗香料世家,始祖白衣客当年制香技艺独步天下,不知如今白氏传人能否撑得起这份赞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