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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烤好的羊肉散发着焦香,唐馨墨埋头大吃,好一会儿才抬头,嘴里呜噜噜地说:“我妈的事,以前我从来没对谁说过。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为什么?”裴寂微笑,仔细地往羊身上抹盐。
“你这人怎么这么懒?完全不肯动脑子嘛,”唐馨墨用羊腿指着裴寂的鼻子,“是我在问你!”
“反正你也要说,我又何必想。”
唐馨墨想反驳,被羊肉噎得说不出话。裴寂递给她一个淡黄色的葫芦:“喝点?我在一家烧坏的酒铺里找到的。”唐馨墨喝了一口,吧嗒嘴说:“羊羔酒?”
琥珀一般澄黄的酒液,甘滑绵润,带着清爽的淡香。唐馨墨喝了几口,觉得一股醇和的热力直透心底,全身微微冒汗。她递还酒葫芦,裴寂畅快地灌了一气。他酒量大得惊人,看得唐馨墨一脸讶异。
“你真是个怪人,”唐馨墨评价,“很强,不论胡人还是汉人里,从来没出过你这么强悍的武士。我六岁开始学刀,八岁杀第一个人。杀到现在,手上的人命已经记不清了。我原本以为,杀你就算比杀兀术要难,但也绝不会失手。没想到连一招都走不过。你杀人的时候很冷静,不不,应该说任何时候都很冷静。”
“兀术?”
“就是那个被你一枪剐下肩膀好大块肉的乌里温大将啊。他的脑袋如果拿去卖给南梁大官,也许值十万钱,”唐馨墨想了想,神情一转有些阴郁,“也有可能拿不到钱,反而被诬陷成细作,脑袋戳在长枪上游街,”她总结道,“南梁人越是有钱,官做得越大,就越不讲信义。”
“你好象吃过亏?”
“当然了,南梁最下流无耻的人都在东京汴梁,而东京汴梁最下流无耻的都在小甜水巷。我在那里混了好几个年头,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
“你来东京找父亲,为什么混成了一个杀手?”
“不要提那个老东西,”唐馨墨打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他被后来娶的那个小脚女人管得死死的,一脸阴盛阳衰。我妈总夸他有多帅多帅,其实是个花白头发的干瘪半老头。小脚女人叫人端一盘子钱出来,要买了我那块写着生辰八字的绢,从此两清。那女人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哼,结果我把那块绢烧了,当着他的面烧个干净。他给我起的名字我也不要。我妈姓唐,我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唐馨墨。”
“看来你真的很讨厌他们……为什么唯独喜欢你妹妹呢?”
“因为只有她真正对我好……我从栾府出来,她悄悄打开边门叫我,塞给我一包碎银子和首饰。当时我除了一把照影刀,什么都没有,还饿得不行。她偷偷给我带了几个热腾腾的肉馒头。那味道……”唐馨墨抬头望天,眼角有些湿润,“很好吃,非常好吃……那天我本来想晚上再过来,把栾府那一家子人统统杀光。但有她在,我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