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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着俯身将她扶起,拉至身侧,柔声道:“你这脑袋瓜子,就别整日疑神疑鬼的了。时候到了朕自然会告诉你怎么回事。”
沈席君面上微红,不敢接话,只得愣愣地点点头。皇帝笑着拍了拍她,转身翻开了一本折子:“靖垣他这些年逍遥得也够了,倒是该管点事了。朝堂的事,朕迟早要撒手,到时候让他慢慢折腾吧。”
沈席君轻道:“皇上莫要说这不吉利的话,皇上龙体康健,还得辛苦好多年呢。”
皇帝朗声大笑,许久方道:“晋封大典的事儿怎么样了?最近事多,皇贵妃说要一切从简,却是委屈你了。”
沈席君摇头道:“这怎能算是委屈?皇上对臣妾的恩宠已经令举朝侧目,臣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皇上的这份恩情……”
“你是朕的妃,谈何报答。”皇帝微微一哂,笑容微敛,“你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明白吗?”
沈席君敛目浅笑,不再多言。
诚然,皇帝的意图已经表现得相当明显,他要雍王做他的太子,他甚至已经为他在朝堂中打下了坚实的基奠。只是他那胸怀文韬武略的儿子,还缺少来自后宫的支持。如今封王的几位皇子无一不有强大的母家作后盾,唯有先皇后的母家却不知为何多年来一直未有任何影响。而雍王自少年时便离开宫廷,根本没有在这方面有过任何的经营。
皇帝想要的,是为雍王扶持一个来自后宫的拥趸吧。那么自己,是那有幸雀屏中选之人?抑或,只是为掩盖另一番谋划的棋子而已?
行刺庄贵嫔一案最终在后宫内外默契的掩压之下落下了帷幕。
清婕妤孟子清屡教不改、在禁闭咸福宫期间与侍卫营前副都统马其泰勾结行刺庄贵嫔沈席君,故被判撤其一切封号、俸享,玉牒除名,并贬入长春别宫永不擢升。
而侍卫营都统何魁也借此机会对整个营衙进行了一番大整顿,凡是与马其泰有牵连的人被清洗一空,而重新被植入的人选隶属何人何派,势必又将会引起另一番的明争暗斗。
在后宫内外这一片暗潮汹涌之中,沈席君终于迎来了她的晋封贵嫔的典礼。由于近些日子朝堂内外的纷争不断,加之此次只有沈席君一人晋封高位、皇贵妃的授意礼部不必过礼过于繁冗,因而此次的晋封典礼远不如半年前晋嫔时那般恢弘隆重。
时值初秋,太庙广场上骄阳似火如旧。与沈席君同日晋位的,还有几位低位的世妇,一一身着隆重朝服跟在她的身后。沈席君不意外地看到了颜棠的身影。听说她此次获封的是正四品昭华,沈席君当年的位份。世事之机缘,有时真令人难以捉摸。
而颜棠身边的两位才令沈席君大惑不解。容淑华和康淑仪,两位已然久未获得圣宠的世妇,还是十年前那次选秀入得宫门,算是和当年的安贵嫔和良贵嫔同届,如今也该年近三十。后宫上下盛传此二人是由于往日与沈席君亲近之故,才得庄嫔保举得皇帝垂青,获封从二品嫔和正三品尚宫,实在是祖上烧香积德。
沈席君猜想,皇帝此举用意,还是想要为自己在宫内立足赢得更多的筹码。皇贵妃和静贵妃的固有势力已然形成,淑贵妃处处隐忍,静妃不问世事,皇帝若要扶持自己鹊起,的确需要来自皇贵妃和静贵妃控制之外的助力。
只是,却不知皇帝有否想过,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不是更验证了庄贵嫔专宠惑主、意欲谋政的传言?或者,这才是皇帝真正的目的?
吉时已至,皇帝携皇贵妃出现。祭祀神舞顿始,皇帝向先祖上香礼拜、礼官颂念祷辞、礼部官员诵读册封圣旨,林林总总一系列的规矩礼仪,依旧繁琐得让沈席君深感不适。跪了大半个时辰,好容易等到皇贵妃为沈席君换贵嫔金册金印,名册更籍太庙。之后是新近晋的容嫔,册印供奉过后,入籍太庙,便也是正式的高位妃嫔了。
待得其余众世妇晋封圣谕颂读完毕,沈席君率众山呼万岁,才算礼毕。
沈席君缓缓起身,仰目便见皇帝凝视着自己的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不由得心下一暖。进得太庙礼堂,再次为先孝贤皇后上香,并听从皇贵妃训诫。出人意料,这次皇贵妃倒没有多言,寥寥数语便结束了陈词,倒似有甚不快。
训诫之后,典礼就基本算是告一段落。皇贵妃声称要为庄贵嫔准备恭贺晋封之喜的晚宴,向皇帝告了罪,先行离去。
沈席君目送颜棠随皇贵妃一干人从侧门离去,转身见到皇帝过来,牵起了她的手:“你身着朝服的样子,倒也合适。”
沈席君面上赧然,正要告谦,却闻皇帝朗声言道:“来,席君,和朕一起接受百官朝贺吧。”
“不皇上,臣妾怎可……”沈席君心下惶恐,被裹在皇帝手掌之中的根根手指也是随之向后意图抽离,却被捏住了紧紧不放。
“席君,别怕,有朕在。”皇帝的目光坚定,显然已不容许她有丝毫置疑。情知皇帝是此意已决,沈席君只得强令自己心神稍定:方才只关注身边晋封之人,倒没在意与皇帝随行而来的是哪些朝官,不过想来,也应该不会是户部、工部的那些宫家党羽。这般一想,只得浅浅地一点头,跟在了皇帝的身后。
随着皇帝出了太庙的正门,艳阳强光刺眼,竟一时糊了眼睛。沈席君微微耸眉,待视觉恢复,正入眼帘的竟是一副似曾相识的面容。
却见来人头带紫纱朱纬二层冠冕,身着石青薰貂文饰的行蛟皇子朝衣。一张棱角分明的俊郎面庞,眸子墨黑如漆、丰神如玉,只是此刻神色倨傲,气度泰然,却似无人可羁。
那时阳光正好,细细碎碎地洒下来,在那人颀长的周身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竟生出几分不真实的质感。沈席君心下跳漏了一拍,似有不甚清晰的记忆片断陡然涌上,曾经见过、一定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只是,何时、何地、那是何人……却如昨夜长梦,除了那片刻零星的画面,什么也拿捏不住了。
便见那人于丹陛之下遥遥行礼道:“儿臣恭贺父皇,恭贺庄贵嫔娘娘晋封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