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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四十二年,至今不过五年,已颇具规模。
为不失“山庄”的山野雅趣,所有建筑“依松为斋”,“喜泉林抱素之怀”,一概不施彩画,青砖灰瓦,木柱古朴,座基低平,台阶由山石叠砌,苍松成行,虬枝如盖,特显清爽古朴。
尤其山庄东南部的湖区,水光变幻,洲岛错落,花木葱笼,亭榭照映。
湖岸逶迤曲折,湖内洲岛错落,多以堤岸小桥曲径相通。
微风乍起,岸边垂柳低吟,湖内碧波荡漾,莲菱蒲苇,随风摇拽,鲤鱼沉浮悠游,一派江南水乡秀色。
湖心岛屿分“如意洲”、“月色江声”和“环碧”三处,各以长堤相连,登高俯视,夹水为堤,逶迤曲折,径分三枝,列大小三洲,形若灵芝,若去朵,复若如意,故长堤又被命名为“芝径云堤”,此外还有青莲岛、金山、戒得堂、花神庙、清舒山馆、文园狮子林、香远益清、临芳墅等,如众星捧月,环列于三岛周围,亦各以桥堤相连,布置宛约而自然。
进庄当日排定住所——
康熙下榻如意洲后殿“水芳岩秀”。
大阿哥、十三阿哥入位于观莲所北的“金莲映日 ”。
八阿哥、十四阿哥分到在卷阿胜境殿之北的水心榭。
九阿哥、十阿哥歇于西岭晨霞之东的沧浪屿。
而十二阿哥就带着十八阿哥住在位于芝径云堤西侧环碧半岛上,岛南殿堂三间,曰“澄光室”,另有东西向值房5间,两侧回廊相连。
西院前有石雕拱门,门额两面分别镌刻“拥翠”、“袭芳”,院北面南殿堂3间,康熙御笔题额“环碧”,取青山青水环抱之意。
十二阿哥取了环碧殿,十八阿哥住澄光室,我小幺沾光,得东向值房一间。
没在宫里住过的人不知道,紫禁城那种红墙黄瓦看多了真是会得色盲,好容易到此随山依水之处,我身心为之一松,除了开头两晚睡在床上仍产生在马车车厢内的颠簸幻觉,其他都还适应。
康熙到了避暑山庄,照例还要借此机会,召见、宴赏蒙古王公。
湖区北部,直至西北山麓,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上有万树园,北倚山麓,南临澄湖,地势坦荡,绿草如茵,丛林茂密,苍松、巨槐、古榆、老柳分植其间,寒蝉高歌浓荫。
每当清晨金色太阳升起,空气清爽新鲜,露珠晶莹,草木泛香,鸟雀高歌啼啭枝头,丛草林荫中驯鹿野兔山鸡等倘佯出没,形成一派北国草原风光。
驻避暑山庄期间,康熙便常在此召见蒙古王公及其他如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等南部各少数民族的上层人物、政教首领,时常搭设起大型围幄、蒙古包举行野宴,饮酒歌舞,摔跤比武,乃至烟火河灯等一样不落。
我连日陪着十八阿哥各处转遛,服务行业不好做,实也累得慌,自己身体还没完全调整过来,因夏日蚊多,也不能睡好,这晚好歹讨到极细的“虾须”竹帘,爬上爬下用弓样骨子弯环挂好,扣密前二片中分处骨子钮,总算入寝可以御蚊,且疏漏生凉,似胜于纱,又为我这半年养成了灭灯不成寐的习惯,只将半边开小窦以通光的锡制灯龛背帐置之,使不照耀及目,这才安枕。
谁知夜半后,忽有辛烈香气,透脑为患,睡梦中将我触鼻惊醒,我猛一挣眼,只见一个人影掀帐爬上来,却是手擎硕大一枝放瓣荷花的十八阿哥。
因帐外有微光,我欲待叫他,先看清他眼睛虽然张着,但整张脸木然无表情,动作也缓慢僵硬,甚是奇怪。
我屏住呼吸,任他把莲花放在我枕旁,又看着他在我身边伸腿仰面躺下。
这张床榻是靠壁安置,我本缩在靠里位置蜷腿睡的,无意中外沿空出来一块地方正好容得下十八阿哥一个小孩子。
我瞧着十八阿哥很像夜游症发作模样,并不敢强行叫醒他,可就这么和十八阿哥并头而卧一夜,明儿起来怕不被人告我乱皇室?
我眼拙,倒还真没看出十八阿哥是莲花童子哪咤转世,就这么一动不动监视他半日,见他确实一丝也不乱动,也没变出个风火轮火箭枪乾坤圈来,这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绕过他从床尾钻出帐子,怪我把靠那边帐子塞得太牢,出去后真有破茧重生之感。
此间厢房门开北牖,疏棂作窗,格局不大,十八阿哥占了我的床,我便无处可待,踱到门口伸头一看:嚯,好家伙!门外那十八阿哥七七八八的保姆、乳母及谙达们乌鸦鸦的占了走道两边,个个悄没声息,愁眉苦脸的耸肩缩头待在那里,他们中就有在十八阿哥房里伺候的申嬷嬷,想必是走了神儿,没看住十八阿哥,让他夜游到我屋里来了,又不敢进来叫,只好在外头守着。
我心下也是暗惊:今晚挂账辛苦,睡前忘了拴门,要是给别人趁夜闯进来,又如何是好?虽然环碧岛上除了十二阿哥和十八阿哥,其余都是太监、婆子、宫女,我是一人独居的,这名声传出去总归不好。
当场我也愣着头和一群人面面相觑,报告吧,大伙儿都要担不是,不报告,今晚又怎么着落?
正没辙处,走廊那头浩浩荡荡又一群太监宫女拥着十二阿哥过来,他们人虽多,脚步却轻,一声嗽闻也无,看来已是得到消息了。
十二阿哥是定嫔万琉哈氏所生,比十四阿哥还大着三岁,因他自幼为康熙交给苏麻喇姑抚育,苏麻喇姑又是念佛诵经终老的,是以他行动举止都是头一等的温文尔雅,所谓静若处子,用来形容他再好不过,不然康熙也不会让他来照拂十八阿哥。
他轻推开门,并不进去,只看了看帐内平稳躺着的十八阿哥,便侧首看了我一眼,压声赞许道:“你做得很好,再进去好好照顾着。你们——”他一指点点门外垂头侍立众人,“今儿晚上平安过去,我保大家无事,但若出一点儿差子,我跟阿玛回话是必不容情的!”
众人敢不听命。
在十二阿哥注视下,我不得已慢慢挪步又回进门,什么叫好好照顾着,今晚我算白忙,搭了个帐子给十八阿哥享福,人家就是命好,有啥办法?
自从去年在太子丰泽园二楼雅室内和四阿哥一番荒唐,我便对有香气的事物敬而远之,偏荷花这种东西能够隔帐香来,浓烈如故,我被熏的苦不堪言,悄搬脚踏倚坐在窗下,推开一条窗缝,方才好些。
长夜苦漫,我手执一把棕拂子,有一下没一下扇着,权逐蚊蚋,静中思潮漾波,念及刚到古代情形,恍然若梦。
穿越时空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刚开始,我还心存侥幸,总期翼着哪一天一觉醒来就自然回到了现代,恢复我驾轻就熟的生活。
可随着时日流逝,我几乎已快对此种方法绝望,到下个月,就是我到古代一周年,我甚至已经在古代过了一个除夕了,到底还要等多久才是尽头?
记得腊月二十四,康熙行除夕宴,帝、后、妃、皇子、皇孙以及王公贵族,都带上全家在乾清宫举行盛宴,欢聚一堂喜庆节日,宫里更是连续三晚大放烟火,火树银花,灯月争辉,豪华景象,整个内城均能瞻仰。
而我是四阿哥派人接到年希尧家过的年,这个年过的……不提也罢,总之初三一过我就回了随园。
有生以来我过的最无聊透顶的就是这个年,哪里有自己家?哪里不是寄人篱下?
我不是没有脆弱时候,别人全家团圆,我对影成两只,最最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