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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长老气得一张老脸皱成橘子皮, 他愤怒地转头望向身旁人:“你看看,挑得都什么破队!”
被质问的管事惶恐至极地低下了头,五官微微扭曲, 心道……这人叫什么来着?是不是那个如溯?
还真给他争脸面了!
如溯先前是隔得远,当他踏在半空中遥遥望去时,才发现其中一人的相貌竟很是熟悉, 方脸圆眼罐子嘴,分明是他们峰的丹药主管, 如溯心下一惊, 差点一个踉跄跌下来。只因这主管惯常冷着脸, 方才他的声音殷勤又谄媚, 这才一下子没听出来。
他竟对着主管挥斩法器,若是被记恨上了, 恐怕以后都拿不到好品质的丹药了。
如溯心中焦急, 顿时飞身下来,半弯下身子行礼, 也不敢抬头:“主管大人,您前来是为了……”
那管事横他一眼,根本不敢接话, 这旁边还有两尊大佛呢。
梦长老以挑剔的目光看向那艘仙船——金漆的船檐此刻显得庸俗又老气、特意安放的防御法阵简陋不堪、船上桌椅软枕更是粗陋, 恐怕会硌伤他们娇气养出的谢小宗主。
打量一阵后,梦长老便开始斥责起来了,听的那船上几位筑基弟子一怔一怔,连如溯都开始疑心自己要登上的不是什么仙船, 而是破碎简陋的小舟。
“梦长老,”那人声音显得委实无奈,只是的确悦耳至极,“我终究是要出宗的,连父亲都已经同意了。”
梦长老心道那是宗主被你一通撒娇迷了心智,现在可别说多后悔了,等你一走又要冲着他们几个老骨头发脾气。面上却只差眼眶湿润悲泣出声了:“可老朽舍不得啊,您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在他们谈论之间,如溯也总算想起了“梦长老”是何人。
修真界忌讳颇多,但凡有修为较高的前辈在前,重了名号、姓氏都是要改的,所以在极欲宗中能被称为梦长老的只有一个人。
那位修为臻于化境,传言中已是出窍真君的极欲宗四长老之首!
如溯一下子被惊得心中大悸,也忘了分寸,便下意识地抬头探看——
却并未一眼注意到那名头甚是骇人,被称为阎爷哭的梦长老,而是目光全落在那相貌极是美艷、唇红齿白的年轻人身上。他身着一身雪鹤缎,如墨般的青丝垂下来,唇边含着极淡的笑意,便如同那天上的谪仙一般,只让人瞧了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只在那一瞬,如溯突然就不鬼迷心窍了,他想起了眼前这少年是谁。
如溯在突破金丹之时,随着同期的众弟子被传召过进入极云殿中,远远隔着数位弟子,见到了坐在宗主身旁,不过十五岁的谢小宗主。
少年人的五官都未长开,却已初见风华绝代之姿,少年坐在上首,目光掠过时,正巧与当时还胸怀抱负的如溯对上了。如溯只觉这人生得好看,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不见妖气,只分外惑人。
再接下来,便是时常听到这位小宗主的“传说”了。
听到宗主为了讨他欢欣从寒境洞天里搬出一栋山,就锁在后山中;听到青云宗宗主来贺,为小宗主带来了一枚可以立即结丹不留后患的金龙丹;听到原来这极欲宗的名字,是因为谢小宗主才改换的。这一桩桩皆让如溯感叹,原来真有那么一种人生来便得到全部,他苦心孤诣所达成的修为,还及不上别人的一个起点。
所以此时如溯只见到谢虚一眼,便将往前的种种都想起来了,包括那些少年时的不甘愿与妒忌……还有如今站在谢虚面前,那深埋心底的自惭形秽。
如溯不自知的,那弯下的腰便挺直了一些,只是依旧低着头:“这位是……谢小宗主?”
谢虚这才仿佛注意到他一般,微应了应声。
“嗯。”
倒不是他看不起这金丹小修,只是谢虚在修仙位面以来一贯这样,唯独对几位长辈才话多一些。
谢小宗主也不管梦长老了,飞身上了仙船,衣摆飘飘如足底雾气一般,身手极是利落。
那白靴踩在船板上了,谢虚才回身道:“我看却是挺稳固,不必再重新修葺了。梦长老,你回去吧。”黑发少年犹豫了一会,才接着道,目光明亮如浸着月光:“你拦不住我的。”
梦长老气得直翘胡子。
谢虚又微偏了偏头望向如溯:“上来。”
如溯真人下意识便听从了他的话。
“开船。”谢虚又道。
如溯真人一板一眼地走向阵眼,总觉得自己身边是随行了一个祖宗。
谢小宗主还在那船上,梦长老也不敢贸然出手阻拦,只将自己的储物袋给掷过去了。他一个出窍真君,偏偏这时像个普通的老人一般,连手都跟着颤:“谢小宗主,一路保重,注意将养身体……”
那几个筑基弟子原本正安分地待船上,他们耳力没如溯那么好,但也隐约听到了一些,本就忍不住好奇,这下刚伸头出去探看,便见到了一个白衣人翻身上船。
那衣裳款式瞧着与如溯真人差不多,但其实都是极好的衣料与裁剪,将那人腰肢衬得极细,像是轻轻一揽便能拥进怀中一般。等他转过头来——几个筑基弟子都快找不着路了。
这人真心长得好看,连那些合欢宗的大美人,都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的。
谢虚小来横行霸道,精贵养着惯了,面对这些普通弟子非但没有要隐瞒身份的意思,走过去占了一张瞧着最软最大的椅子才道:“谢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