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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驹完全不看苏澜的脸色,自顾自转头对喽啰们道,“许泰,把一百两银票交给这位公子,叫袁疤子他们赶紧把车马货赶到镇所去!”他本来不想给钱,但是看苏澜气度不凡,有点吃不准。算了,还是放点血吧。反正无偿征收是从明天开始执行!
苏澜强忍怒火,平静地道:“向镇长稍安勿躁!我想问一下,你不过是这桐柏山腹地一个小镇的镇长,凭什么征收我的车马货物?而且,二十辆车马满载货物,你却只给一百两银票,请问这又是什么章程?”
向驹的眼皮一跳,鼻根上的黑痦子也跟着一跳:“还真是烦人!天天都要把这些话唠叨几遍!这位公子,你可仔细听清楚了,我向驹,奉的是邓州知府涂云大人和南阳县令贾庄大人的手令,在此鸡鸣两省镇北镇设立镇所,征收来往车马、货物,用于南阳地动赈灾救灾!”他不耐烦地道,“至于那一百两,是我定的章程!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嗯,我听清楚了。你是奉了邓州知府涂云大人和南阳县令贾庄大人的手令,在此鸡鸣两省镇北镇设立镇所,征收来往车马、货物!至于这一百两,也是你说了算!”苏澜点头道,“不过,本公子从外地过来,与你素不相识,你说的话,本公子不相信!因为朝廷为了救灾,千方百计打通救灾通道,地动灾区的知府和县令居然设卡征收,阻塞救灾通道?我不相信!所以我怀疑你们是冒充官令,名为征收,实为打劫财物!除非你们拿出手令,让我看了,那就心服口服,心甘情愿让你们征收!否则,你连一根马毛都休想碰到!”
向驹愣了。两个月来,这位公子是第一个质疑他们设卡征收合法性的人,也是第一个索看手令的人!
向驹一边打量杀四、甘甜,一边想着手下报上来的这位公子的车马货物和人数,一边打着主意。最后,他决定了,还是不能放过。于是笑道:“这位公子好大的胆,你是第一个怀疑我们设卡征收合法性的人,也是第一个索看手令的人!”他一说话,鼻根上的黑痦子就随着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很是恶心。“实话告诉你,手令不在我的手上,在镇所。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今日征收,可以给你一百两银票。若是等到明日,你就要被无偿征收,分文没有了!即便明日我从镇所拿来手令,你还是吃了大亏,又能如何?”
“这就是说,你还是为了本公子好咯?”苏澜点头笑道,“可是本公子怪癖得很,爱认死理,宁肯损失一百两,也要看看邓州知府涂云大人和南阳县令贾庄大人的手令!”
向驹张嘴想说什么,苏澜却是端起茶杯。杀四立刻高声道:“端茶送客!”
端茶就是逐客令!
向驹黑着脸站起身,眼睛盯着苏澜。心想,黄口小儿吃奶的娃,竟敢这么嚣张?
苏澜的眼皮撩都不撩,自顾喝茶。
那帮流氓鼓噪着就要上前动手。向驹却出手制止了。他笑道:“好,明日本镇长就请出两位大人的手令,来山间居征收车马货物!”
苏澜沉声道:“不用劳烦向驹镇长。明日,本公子亲自带着我的车马货物到镇所来。看到两位大人的手令,我立马交出,省得你们操劳!”
向驹狂喜:“顺势而为,聪明!”说罢,一转身,带着人呼啦啦退了出去。
苏澜喝口茶,站起身道:“走,去看看俞壬!”
苏澜带着甘甜和杀四走到东面那排房子,只见一间屋内,一个瘦高条的小伙子鼻青脸肿,抱着肚子,在床上呼痛挣扎。旁边有几个大汉正在给他擦药酒。一问,果然是俞壬,那几个大汉是他聘请的雄风镖局的镖师,正在给他擦药酒的中年汉子是镖头魏山。
苏澜让杀四检查了俞壬的伤势。所幸是软组织受伤。
苏澜道:“俞公子不用伤心。本公子在江夏见到你的叔叔俞滨大人。他托我关照你。”
俞壬瞠目结舌。困顿时突然来了救星,俞壬既高兴又悲伤,又哭又笑,挣扎着坐起身:“公子,我岳父在南阳遭了大灾,情况很糟糕!可我的车马、货物两次都被征收了,我又被拖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鸡鸣两省镇,我家夫人和岳父一家都要急死了!”说罢,放声痛哭。
苏澜好一顿安慰。正好山间居的小二来送饭菜,苏澜道:“你好生吃饭、喝药、睡觉、养伤,万事等明日再说,放心!”
说罢,苏澜问小二道:“这向驹在你们客栈如此逼迫客人,你们老板就不管吗?”
小二听了,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道:“这向镇长带着知府和县令两位大人的手令而来。我们老板吓得,不仅丢了镇长的名头,还病倒了。大少爷要关了客栈,可人家向镇长不许,说客栈关了,没有客人,他怎么征收?”
原来,北镇原镇长言安,是这山间居客栈的老板;山间居平日由大少爷言壁照看管理。
苏澜又问道:“自从向驹来后,你们客栈的客人被征收了多少人,大概有多少车马、货物?”
小二惶恐道:“我只是个小二,具体情况我不大清楚。要不,我去把我们大少爷请来?”
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个子不高的敦实汉子走了进来。他就是北镇原镇长言安的长子言壁。
听说有住店的公子找他问话,吓得他飞奔而来,且脸色苍白,惶恐不安,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听了苏澜的问话后,他才稍稍镇定下来:“公子,我们客栈几乎每天都有客人来住宿,全部都被征收过。一天少说也有一起,多的三四起。多的十几辆车马满载货物,小的独轮车;大到贵重的粮食、草药,小的就连草料都给征收了。”
苏澜又问道:“其他客栈呢?”
“南镇的情况我不知道,反正北镇的客栈都是一样。”
这时,忽然门口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啼哭声。只见钟夏和苏怀进来道:“公子,能不能让甘,哥哥去给孩子看看,哪里受伤了!”
苏澜知道,一定是有女人受伤了,他们男人不方便,吉春儿又在南镇,只得请甘甜出马。
苏澜赶紧让甘甜出去看病。
钟夏忽然下跪道:“公子,那位受伤女子名叫钟灵,乃是我们钟家村人。她父亲是我没出五服的伯伯。她便是我的堂妹。之前嫁给四川一个叶姓军人,可是前几年,他夫君在剿匪时身亡,带着一个女儿和一个遗腹子过活。如今听说家乡遭灾,千里迢迢从四川来看望父母,不料被向驹征收了五辆车马的粮食、草药,抢走了一千多两银票和首饰、衣物,还打伤了母子三个,十个护卫也受了伤。他们这次回南阳,准备之后进京投亲,所以,这些财产就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了!如今一穷二白,真是可伶!”
言壁听了,赶紧道:“那位叶夫人总算遇到亲人了!他们是八天前来住店后被征收的,跟这位俞公子一样,都是可怜之人!昨日他们母子到镇所索要财物,向驹不仅不还,还打起了她家女儿的主意,不许他们离开,真是……”他说不下去了。
苏怀也下跪道:“钟灵姐姐未出嫁时,对我嫁到钟家村的三姐和四姐照顾有加。看见她,我就想起我姐姐;看见她的孩子,我就想到我那几个可怜的外甥……”
钟夏也想到死去的亲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苏澜听了,眼角开满了泪花,长叹一口气:“劝劝你堂妹,好好安抚一下孩子。记住,吃饭、喝药、睡觉、养伤,万事明日再说!”
苏澜回到房间没一会儿,甘甜、常乐夫妻和杀四回来了。
“那位叶夫人真可怜,那帮家伙走后,她想不开投缳自尽,幸好被她女儿发现,和几个护卫救了下来。她儿子还不到六岁,都吓傻了,我给他们一家吃了安神镇定的药,如今都睡着了!”甘甜道,“如今他们身边只剩下一个包裹,几件衣服。那向驹说,他们母子走不出鸡鸣两省镇……”
苏澜的眼睛一片杀意。
杀四则道:“县主,我和常乐大哥跟踪那帮家伙去了镇所。里面有很多车马、货物。我们还听说,明天一大早,南阳就有人来拉货……”
苏澜好久没有出声,问道:“常乐,里面有厉害角色么?”
常乐一笑:“县主,在我眼里,他们都是死人!”
当下几个人嘀咕起来,然后各自忙碌。
言壁回家了一趟,把事情跟父亲悄声说了。
言安心急如焚:“我早就说了,这帮家伙胆大妄为,发国难财,早晚要出大事!”
言壁道:“难道父亲不希望向驹倒台?”
“我恨不得他早早投胎!”言安痛心道,“我是担心,我们镇会有塌天大祸!”
言壁道:“天道如此,我们阻止不了!”
杀四回来汇报言家父子的情况。苏澜道:“这父子俩还算仁义!”
第二天一大早,山雾缭绕,风吹鸟唱。不久,云开雾散,阳光普照,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言壁早早端来了饭食,还说做了许多馒头,让他们路上吃。言语间有些小激动。他是看出来了,这位公子虽然年幼,但也是一个不甘受辱的主,而且心慈面软,眼里不揉沙子,一言不合肯定是要动手的!
苏澜虽然心里有事,可面上平和,吃了两个大馒头,还让甘甜额外给了言壁两个五两的银锭,嘱咐他把所有馒头都打包了给他们带走。
出了房间,来到院子,只见俞壬和魏山等镖队的人都已经收拾停当,等在那里。
苏澜看到院子里还跪着母子三人和十个护卫,赶紧对钟夏和苏怀道:“快请你们的堂妹和孩子起来。”
钟灵不肯起来,非要拉着儿女给苏澜磕头:“公子,我和儿子叶来、女儿叶宓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三个人站起来,拼命压抑着哭声。他们知道,一大早对着恩人哭泣,是不吉利的。
苏澜发现,钟灵的脖子上有一道吓人的红红的绳索勒印。再看那男孩叶来,仿若惊弓之鸟,紧紧地拉着母亲的臂膀,依偎在母亲身边,想是吓坏了。
不知怎么的,看到他们,苏澜忽然想到弟弟,也想到了过世的母亲。不由得一阵酸涩。
而那女孩叶宓抬眼向她看来,俩人对眼,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