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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客手上东西有多少,竟是自己也不知道。分赏给众的,也早已数不清。当初凤仪宫里时,自然有甘棠管着这些。阿客知她公正无私,便从来都放手给她。自己虽能把握大体,可小到某样东西,她却说不准的。
便只好对采白说,“姑姑且稍待,令芣苡与谷风去查验。”
采白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就向她透了口风。然而心底里倒也并不十分后悔。只道:“不必了。当初贵怀小公主时,皇后赐给贵压枕的珊瑚如意,贵可否拿出来看看?”
阿客心里便稍稍松一口气——这样大件且名贵的东西,并不容易做手脚。便唤了芣苡去取来。
这件东西却还收瑶光殿里。瑶光殿离得远了,辗转取过来,便将到上钥的时候——然而到底还是取来了。
东西依旧收那只香樟木盒子里,阿客自芣苡手里接过来,亲自给采白打开来瞧。
天色晚了,灯火不甚明,那如意的光华便不显。然而七宝所聚,依旧看得出贵重来,并不是件易得的东西。采白瞧见那如意的时候,面色也不由就松懈下来。双手捧着,先对阿客道:“是婢子逾越了,还请贵不要怪罪。”
反而是阿客心里顿了一顿。却也掩饰好了,只道:“姑姑说的哪里话。倒是稀里糊涂的,让见笑了。”
采白职责所,便细细验看那柄如意。到底是夜里,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她也是信阿客,很快便将东西交还回去,道:“贵请收好了。”
阿客不着痕迹的那如意上轻轻一摩挲,依旧将它放回到盒子里。方对采白道:“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还请姑姑告诉。”
没来由的到她殿里,要看皇后赏赐的东西,采白确实该给她个交代的。
然而采白却垂眸不语。阿客便明白她有不便之处,挥手令葛覃等退下去。问道:“可是有拿了柄同样的如意作什么文章了?”
采白这才对他说:“贵猜的不错。”
阿客就细细的琢磨着,“若是宫里,有明账可查,姑姑须也盘问不到这里来——是外边儿流进来的东西?”
采白沉默不语。然而面上那一瞬的动摇,还是令阿客察觉了。阿客一时也静默下来。许久,方又问道:“……是陛下令姑姑查的?”
采白便不能再推脱,替苏秉正开脱道:“陛下并没有怀疑到贵身上。”
阿客心里便猛的一沉——东西是她当年赏赐给卢佳音的,既然不曾怀疑到卢佳音身上,那么就是自然就是怀疑到她身上了……若只是瞧见那如意,未必会让苏秉正动容。只怕关键于那如意牵扯到的。
秦鸣桥……还是良哥儿?
阿客几乎立刻就将秦鸣桥排除外了。她就又想起萧雁娘当日说的话儿——良哥儿叛乱了。
烛火摇晃得厉害,她微微的有些头晕。身上的力气像水一样落下去,她站不住,便伸手扶住桌子,缓缓的坐下去。
良哥儿死了。
这些日子她一味的逃避,不去想这个结果。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真是奇怪,就这么一丁点儿迹象,她竟立刻就想到这个结果。女的直觉,有的时候当真没什么道理可讲。
可阿客知道,这猜测恐怕是没有错的。许是因为她当年便已经历过的缘故,此刻她竟没觉得多么伤心。就只是条理清晰的推演着——大约是有得到了良哥儿的遗物,献给苏秉正。而里面有原本只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都已经死了,就算有卢毅承袭了卢家,可到底根基浅薄,并不值得陷害。只怕那的动机……三郎身上。
身上连半分力气都不剩。可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竟又站了起来。脑海中所有的想法都冷冰冰的,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她想的是,告诉苏秉正她就是卢德音。她明白苏秉正对她的感情,纵然她真的做下了,当她站他面前时,也必然能扭转过局面。何况她并没有做过——他们之间没有说不明白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能周全的思虑。
庄周梦蝶,她说不明白的——苏秉正亲眼见她死去,也许还是亲手将她埋葬,她怎么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真要诉诸借尸还魂吗?
还没到这一步。
何况她还有旁的事要查。
纵然是灯火下,也看得出她面色不好。往严重里说,这后宫苏秉正唯一放心上的也只有先皇后卢德音。但凡牵扯到了她,就没有善了。采白倒也能明白阿客的不安。便安抚她道:“贵不要急躁。东西不还这里吗?且容去向陛下禀报——现下已经不早,要有事也得等天明之后。贵今夜便仔细想想,看有什么线索。到时候陛下问话,贵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阿客便向她福身,道:“祸事落到的头上,却连怎么招祸的都不明白。姑姑有难处,不便事事相告,也不问。不敢求姑姑替说情,只求……到可说话的时候,姑姑能言无不尽。”
采白道:“贵请放宽心。”
时候不早,她不能再留,便起身告辞。然而到了门口,瞧见蓬莱殿外梅花,又站住了脚。
她欲言又止的回头望着阿客。阿客忙上前去,道:“姑姑是想起什么了吗?”
采白立时便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问道:“只是一些私事。贵……信不信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