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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龚昌遇双手捧着鱼篓子递了过去,戴名世接过鱼篓子,两眼立马放光了,呵呵笑道:“小伙计,不错,不错。”
“大爷,您真好眼力啊。”龚昌遇以为地主老财要买他的泥鳅,使劲搓搓手,“这泥鳅值多少铜子啊?”
没有想到,地主老财突然脸色一沉,凶神恶煞:“龚老学,你可知错?”
龚昌遇还蒙在鼓里,抬眼问道:“我有什么错啊?”
戴名世对着身材到他眼角一般高的龚昌遇就是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这是我家的水田!田里的泥鳅就是我的私有财产,我要养着它们吃虫子的,就是不准你们抓!”
龚昌遇其时已经长得臂圆膀粗了,比同龄人要健壮不少,真想一拳将地主打下水田里去。虽然自己被扇得两眼冒金星,可是对方人多,手中还有刀,他也只好忍了,拳头却握得咯咯作响。
戴名世吼道:“哎呦,小子,你还想回手吗?”说完,命令仆人将泥鳅全部倒回了水田之中,狠狠地踩碎了两只鱼篓子。
祝荣森吓得抱着龚昌遇的腰哭道:“大哥,我们的泥鳅没有了——”
一个脸上有红色胎的仆人记和另一个长着老鼠眼的家丁拿着朴刀在两个小家伙面前扬了扬,胎记男凶巴巴地说:“再哭,我就宰了你们两个!”而后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龚昌遇搂着小表弟:“别哭,等老况(老哥)以后做了将军,一定要他们加倍奉还!”
“地主老财,你给我记着!你们家里的猪到时我一定要统统杀光,用大锅炖了熬汤喝。”龚昌遇对着远去的戴名世怒吼道,当然戴名世听不到他愤怒的声音了。日后,横行霸道的戴大财主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龚昌遇用同样的方式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
自从在水田里被戴名世一伙给羞辱了,龚昌遇半个月都没有下田抓泥鳅,只顾闷葫芦般的打柴,一天三担柴火,早早收工。话语明显少了,姑父问他怎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不回答,只是笑笑而已,自己的苦自己知道就行了......
过了半年之后,又是农忙季节到了。祝家大院子的人是不用下田干农活的,为了培养龚昌遇独立的生活能力和吃苦耐劳精神,二少奶奶兰屏坚持让他和来祝家大院打短工的农民们一块下田插秧,为此与一向视龚昌遇为“儿子”的少东家启室发生了争执。
少东家躺在蒙着熊皮的交椅上,半闭着眼道:“老学是嫂子特意送到我这里来学武艺的,不是来给我们做苦工的,否则他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说出去不太好吧,夫人?”
“若想人前显贵,必定背后受累。”兰屏坐在太师椅上,轻摇着小圆扇,“夫君,你知道什么叫坚韧不拔、忍辱负重吗?”
“知道啊。老祝家能够富甲一方,靠的就是这种家风传承。凡成大事者,都是吃过不少苦头的,可是我们现在家境好了,孩子们完全不用去干那些低贱的体力活儿。”启室双手扶着交椅上的圆柄。
“富不过三代。从小就让孩子们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知稼穑之艰难,未必就是好事。体力活本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人们在下意识地认为农民低人一等,不屑于耕种。”兰屏指着神龛左边的对联说,“教儿孙两行正业曰读曰耕,老学无心念书,就得下地下田干活。”
“兰屏啊,老学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你的亲侄子,叫我姑爷。我四岁开始就念子曰诗云,大丈夫经营的是天下,而不是田地。”启室说什么也不同意。
“老学上山去打柴,下田抓泥鳅就是经营天下了?”兰屏反问道。
“正是。砍柴可以练刀法和眼法,有助于增加他的体能,他是自愿的,不一样。泥腿子打成一片,不成体统,有损我老祝家的形象,还是不要让他去插秧好。”启室一只手转动着小钢球,一只手扯了一下熊皮。
“砍柴是增加耐力体力,插秧就是低贱活儿,什么歪理邪说?”兰屏放下了小圆扇,“不行也得行,老学是我的侄子,就得听我的!”
“兰屏,既然你坚持让老学去和短工们一起劳动,那么荣森也得一块去。”启室站了起来。
“荣森是银月姐姐的儿子,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得和她说说才行。”兰屏微微一笑。
“不必了。”启室摆摆手。
“少东家,荣森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我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差池的。”兰屏有点担心荣森吃不消。
“没有事,荣森去年一个冬天都光着脚在田里捉泥鳅,身体棒棒的!”启室最终还是被兰屏说服了。
“也是哦,冬天温度更低,现在都芒种节了。”兰屏微微点头。
“嗯,私塾先生要回去照看自家的农田,正好放假几天,老学也有个伴儿。”启室点上一管旱烟。
“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让老学和荣森一起去石灰冲……”
此时,荣森已经从私塾放学回来了,刚到在门外,一听说二娘要他和老学一块去石灰冲,可高兴坏了,飞跑着进了厅屋,在兰屏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多谢二娘,我又可以去石灰冲玩了。”
“森儿,不是去玩,是去插秧哦!”兰屏拍了拍荣森身上的灰尘。
“二娘,我不会插秧,还是不去了!”荣森将书箱一放,面露难色。
“不会插秧,也得去。”启室瞪了荣森一眼。
“爹,孩儿明白了。”荣森坐下来,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练书法了。
才写完一张纸,厅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