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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米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梳头发, 那头长发就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样,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下散发着令人心醉的光辉,晃的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在看东西的时候都带上了一层光环。
她的穿着打扮也跟普通人不一样。
汤米有一个姑妈跟一个妹妹, 他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女人平时是什么样子的,那跟这女孩儿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她就像是一个从更加古老的年代里面穿越了时光而来的古典仕女, 美好的简直如同从油画中走出, 而不是现实中存在。
他有些困惑,为了这种稍显迷乱的风格,也为了这种不知从何来的谨慎。
‘我可以随意的闯进任何一个小希斯的住户家中。’即使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是却从未打算把这种行为付诸行动, 特别是在对待这位玛丽埃塔·兰道尔小姐的时候。
这个女人的身上就像是天生有一道阻拦他人对她无礼的光环一样,就连头发丝上面都写着‘请保持礼貌’!
汤米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距离感影响到了自己, 但他确实是遵守了所有自己能够用得上的礼仪来对待这位小姐,就连他平时极为擅长的蛊惑人心的手段跟装模作样在她面前都仿佛失效了一样的无法施展出来。
‘我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社会经历的毛头小子!’他心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在这位小姐面前的表现确实是不如人意是事实。
对着眼前这个连坐姿都保持着一种绝不让自己的背部沾到椅背状态的人,汤米从未像是今天这样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也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两人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阶级不仅仅是财富上面的表现, 更多的, 是那些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 当一个人从小就接受一种教育的时候, 那个人的身上就永远都摆脱不了所属阶级的痕迹了......突如其来的无所适从笼罩住了汤米。
“加些奶?”米亚感觉到了对面的男人身上突然出现的沮丧,开口打破了沉默。
一个合格的士人是不会让客人在自己的家里面感到不愉快的, 即使只是表面上。她觉得自己还是对于贵族们的那一套无耻又虚伪的准则挺了解的, 非常体贴的给汤米解了围——即使在此之前汤米已经喝了一口茶,并且为其中苦涩的味道而大皱眉头。
“.....谢谢。”汤米回过神来,把茶杯凑到了米亚提起的小奶壶下面,任由她在杯中倾泻那今天早上才刚刚送来的醇香牛奶。
米亚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为这位先生前后不一的态度。
但她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
小希斯并不是一个她会长时间居住的地方,本来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她是打算明年才开始行动的。开办公司,挑选并且购买宅邸然后进行翻修,在那之前她可以带着奥黛丽跟布伦达搬到伦敦的高级公寓去居住。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计划十分详尽。
但是科林的到来让她的计划有了改变。加上他转到她手中的威廉的一些产业让米亚决定把之前制定好的计划给提前进行。
这样一来的话,她搬离小希斯的时间就更加提前。
而离开小希斯之后,她跟波莉之间的联系也会越来越少,就更不用说是跟本来就没有多少接触的peaky blinders,双方之间谈不上熟不熟悉,但确实是没有什么联系。
既然这样,汤米·谢尔比对她来说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
就连每天在那间仓库里面上课的芬恩都比他的哥哥让她更加熟悉!
“我听波莉说过你们的事情。”汤米喝了一口加入了奶的红茶,感觉口感总算是没有那么苦涩了,跟米亚聊了起来。
所以?米亚微微挑眉,难道他连续多次来拜访她就是为了她跟波莉之间的那点儿生意吗?
他明知道这根本就微不足道!
“.....我有些小小的困扰。”汤米放下了手里面的茶杯,直视着米亚。
“请说。”她微笑着表示洗耳恭听。
“从战场上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总是睡不好觉。”汤米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方的反应跟他料想的不太一样。
“只是睡不好觉?”米亚的手搭在扶手上,提出了问题。
因为战争而造成的失眠?这听起来像是老调重弹。
“也许还有一些幻觉,我总是能够想起来曾经在凡尔登底下挖地道的那些日子。”汤米的蓝眼睛此时晶莹剔透的简直像是贝加尔湖的湖水,惊人的明亮,声音也低沉了起来,“没完没了的德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陷的地道,随时会火暴火乍的火乍弓单,和永远不会停止的挖掘的声音.......”
他看着米亚的那双绿色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过去的痛苦都说了出来。
“哦,ptsd,典型的。”米亚放在扶手上的位置变换了一下,点了点头。
显然这位先生是患上了ptsd,以至于战后一直都走不出来。
“what?”汤米听到了一个ie自己没有听过的名词 ,皱起了眉头。
“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ptsd,你在战场上的经历造成了现在的结果。”米亚身体微微前倾,为他解释了一下他的问题所在,“闯入性记忆,我是说在你清醒或者是睡眠当中的时候,你曾经的那些糟糕的记忆会不分场合的强行冲进你的脑子里面,具体表现形式就是闪回性幻觉或者是噩梦,这会让你不断的在离开战场之后依然重新体验到受到伤害时候的情绪跟痛苦。”
她看着汤米,感觉这很有意思。
“你一定有着很强大的毅力才能在大多数时候让自己处在稳定的情绪当中。”米亚饶有兴趣的看着汤米,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能够在出现了ptsd的情况下平时还这么冷静,汤米·谢尔比的心志坚定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值得一声赞美。
汤米:“.......”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被当成奇怪物种研究的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的把这种想法丢开,“我尝试着使用过波莉那里的香料,它有一些作用,但是又不够有用,我来找你,是想要问问是否还有更加有效果的香料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这件困扰了他太久的事情,汤米对米亚说出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
他从未向别人说过,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是看着那堵墙,等着对面的声音停止,然后冒出来一个人。
那种感觉太糟糕了,就像是回到了索姆河的地下,潮湿而又充满了难闻的土味,让他有一种躺在棺材中被埋的错觉,连呼吸都会不知不觉的停止......
“emmm......”米亚看着对面男人眼底并不是很明显的青色,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实际上她很清楚这位先生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跟计划详实的治疗方案,但很遗憾,这并不是一个会向人随意吐露自己心中秘密的人。让汤米·谢尔比对人卸下心房袒露自己的内心大概是一件比伯明翰上空没有烟雾还要困难的事情,她就不要去说那些废话了。
“请稍等一下,我去拿一些东西。”她冲着汤米说,微微颔首之后暂时离开了起居室。
波莉那里的香料居然会对这种情况有用?
她倒是没有想到本来是用在安神上面的东西还有这种用处,而且还是简化版本的。既然这样,那完整版本的会对他有多少用?
考虑到汤米·谢尔比的ptsd症状还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米亚觉得她或许应该给这种情况分一下级别,顺便的,搞出来一些可以控制情绪的药物,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不是吗?为了那些曾经为了国王陛下的荣誉做出了艰苦战斗跟伟大牺牲的士兵们制造出让他们能够安稳入睡的药物?
她脚步轻快的上了二楼,让被丢在起居室中的汤米有些迷茫,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位女士的情绪一下子就从平静变成了雀跃?
“还需要茶吗?谢尔比先生?”朱蒂上前一步询问,汤米已经不知不觉的把茶水都快要喝光了,如果继续从茶壶里面冲杯子中倒水的话,那么大概只会倒出来半杯水。
“当然。”汤米愣了愣,随即心不在焉的说。
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更关心的是楼上的那位女士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抱歉,我之前把它们放的太里面了,找到需要费一点儿时间。”他刚刚这么想着,米亚就从楼上走了下来,把一个对她来说实在是体积有点儿大的木盒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用一种非常热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介意跟给我说说你的具体情况吗?”
她表情温柔,就像是每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一样,对汤米开始循循诱导,似乎眼前的不是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是一个值得她耐心对待的重要顾客。
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汤米在走出了沃特里巷十二号之后才惊觉自己刚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竟然把战争爆发之后的种种苦恼都向对方倾诉了个遍!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里面的大箱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汤米?”刚刚收拾了一个偷袭的家伙,心情十分愉悦的约翰从他身后走了过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