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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声卫进了大帐后,连忙朝着程德躬身行礼,同时双手托举着一封信笺。
程德接过后,连忙拆开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淮安城元军四万,守将爱因班。爱因班麾下三大将,一为也鲁,一为图赤鲁,一为塔察儿。也鲁将兵两万人,图赤鲁将兵一万人,塔察儿将兵一万人。
爱因班甚是信任也鲁,与图赤鲁不和。也鲁麾下两万人,五千为骑兵,五千为火铳兵,一万为步兵,俱是精锐。图赤鲁麾下一万人,五千为弓弩手,五千为步兵。塔察儿麾下一万人,俱是步兵。
程德看完后,倒吸一口凉气。
淮安城还能拿得下吗?
虽说战场,不是盲目的杀戮,而是智慧的比拼。
但兵力差距过于悬殊,还是有些影响战胜敌方的信心的。
这事,亲自面对时,才会有深刻的体会。
程德面色有些沉重,强攻淮安城,绝对是下下策。
为今之计,只有以谋略取胜了。
深吸一口气,程德看着绝声卫一眼,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
“让淮安城城内的绝声卫,在淮安城城内使用离间计,离间爱因班和图赤鲁的关系,既然他们两人不和,那就加深不和的程度,最好能让他们决裂。只有先让淮安城他们先乱起来,才有我们泗州军获胜的机会。”程德看向绝声卫郑重地说道。
绝声卫盯着程德的嘴唇,点了点头。
正待绝声卫要离去时。
“等等!”程德喊道。
绝声卫转身望向程德,目光里露出恭敬之色。
程德眼中挣扎了少许,然后重新恢复坚定,“在淮安城城内,让绝声卫分裂也鲁和塔察儿、也鲁和图赤鲁的关系,尽可能多地制造分裂的机会。必要之时,混入其中一方,率先发难,破坏淮安城的当前局面。”
绝声卫点点头,躬身后便匆促离去。
程德在大帐中走来走去,面露沉思。
凭借他如今手中的六千精锐,对上淮安城四万元军,恐怕是难以取胜的。
若是分裂他们内部,让他们内部不和呢?
继而再坚持集中兵力各个歼灭的原则,以歼灭元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攻城为主要目标。集中所有力量打击元军整体所依赖的重心;同时要尽可能地集中行动。
淮安城元军整体依赖的重心,便是那五千骑兵、五千火铳兵,五千弓弩兵了吧!
程德苦思冥想:该如何做到各个歼灭呢?
元军不出城,便是个死局。
冥思苦索一番后,程德毫无头绪。
看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说,敌人的坚固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而绝声卫要做的事,便是此类。
如此一来,似乎只需耐心等待几日了。
接着,程德视察了一番军营后,便重返大帐内继续处理军中文书。
那边是程德大帐,这边是淮安城爱因班府邸。
“方先生,你觉得此计如何?”爱因班面无表情地问道。
方铭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望着手中两指头紧紧捏住的文书,沉默不语。
“必须如此做吗?”方铭面色有些痛苦,嘴唇有些发颤。
爱因班冷声道:“此法可灭反贼,为何不可?”
方铭再也坐不住了,径直站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文书,脸庞铁青,愤怒地说道:“唯民亡拙哉,彝昧天命,故亡。允哉,显。唯敬德,毋攸违。”
爱因班冷笑道:“天命是绝对不能违背的,这种“敬天修德”的思想,也只有你们这些汉人相信了?若是我们元人相信人在做,天在看,这片土地又岂是我们元人的?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而已!平日里称你为先生,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方铭嘴唇发抖,指着爱因班说道:“若如此行事,这是置洪泽湖两岸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大人,你可知这是在掘大元的根基?若大元将来亡了,必有大人你一份力!”
“放肆!”爱因班勃然大怒,抄起眼前的一方砚台,便朝着方铭身上扔去。
霎时间,这砚台击中了方铭的额头,使其头晕目眩,瞬时间血流不止。
方铭打起精神,目光对视着爱因班,心如死灰。
爱因班见此,便稍稍平复了下心绪,“无论如何,此事必须由你来做。即便洪泽湖两岸百姓全都死了又如何?你要知道,现如今洪泽湖两岸,几乎是反贼的地盘,最好全都死光,让这些反贼统统元气大伤。你只需明白,这么做,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你莫不知道好歹。”
方铭的目光痛苦地看向爱因班:“大人......”
“我说的话难道不管用了吗?”爱因班直接厉声打断了方铭。
方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中非常挣扎。
“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的妻儿寡母想想吧!难道说你不忍心看着那些百姓死去,就忍心看着你妻儿寡母死去了?”爱因班目光幽幽地看向方铭。
方铭不敢置信地看向爱因班,脸白如纸。
“十数年前,余尝上书朝廷,言天下或有事,宜开武举,整武备,以防不测,朝廷不从余言,以致如今天下大乱,反贼四起。今大人不听余言,恐大祸降临。此事我会照做,事后,惟愿大人放我及家小离去,自此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间之事。”方铭漠漠道。
爱因班望着方铭:“此事,我允了。”
方铭颤巍巍地转过身,手中紧握着文书,心中却是茫然一片。
方铭走出大门前,仰天长叹,泪流满面:“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栗乎鬼责。”
似是感慨,似是对爱因班所言。
随后,方铭离去。
望着方铭的背影,爱因班不屑地说道:“既明惧乎天讨兮,又幽栗乎鬼责,妇人之仁!左右不过是投毒而已。”
原来,爱因班为了对付程德一行人,专门想出了一个毒计。
他派人在淮安城城内,搜寻到一些患有疫病而死去的尸体。
准备趁夜乘船,经过洪泽湖,一直到临淮附近朝着洪泽湖投去。
而临淮附近的洪泽湖则是洪泽湖源头。
他还找人专门鉴定过,死去的那些尸体,在生前所患的疫病,入水则水被污染,而他暗中找了一些汉人做了实验。这些汉人喝了这种水后,也会染上这种疫病,并且都会死。
正好,这些死去的汉人尸体,可以被他作为投毒使用。
战争,就是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一切都是为了胜利!
他想一举让反贼全都感染,因为他坚信治不了的疫病,只会让反贼步入死亡。
至于为何不出淮安城去与泗州军决战,他是这样想的:一是担心泗州军真的有十万兵马,因为以往反贼通常可以很快聚众数十万,人数不占据优势;再就是担心反贼在淮安城城外布置了诸多陷阱,怕中了埋伏;三是担心决战时,自己会出现状况,而人的命却只有一条,在他看来,守城才是明智的。
如今,他的一位幕僚献上了投毒之计,他也觉得可行。
只是,这投毒之计,必须找一个办事靠谱之人去做,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方铭此人。
早些年,他就听过此人的名声,知晓方铭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在他驻守淮安路时,便邀请方铭做了他的幕僚,有事时帮忙出谋划策。
不过,爱因班一直并未重任他,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因为他很介意方铭的汉人身份。
所以,在方铭成为爱因班的幕僚后,方铭的家人暗中已经被他所控制。
现在,他逼着方铭去做这种事情,也知道,从今往后,他的幕僚将会少了一位。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少了他方铭,自然会有其他的读书人来投靠做他的幕僚。
随后,爱因班派自己的亲信,去告知图赤鲁的女人一声,让她夜晚来他的府邸一趟,进行一番愉快的彻夜畅谈。
至于图赤鲁,他有所了解,最近一直待在军营没有回去。
还是跟往常一样,一点也不懂女人。
他的女人,还是得由他爱因班来安慰。
保证舒舒服服,再过几月,送给图赤鲁一个孩子。
想必图赤鲁肯定会很开心多了一个儿子吧!
想到这些,爱因班暗暗对晚上有些期待了起来。
自方铭出了爱因班府邸后,整个人显得有些浑浑噩噩。
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目光呆滞。
在大街上停留许久,才迈着步伐,朝着家中走去。
方铭的家,在淮安城以东的一处巷子附近,是一处稍大的庭院。
这庭院还是爱因班曾邀请他做幕僚时,送给他安家的。
前门正对的是大街。
推开门进去后,方铭径直坐在院子中石椅上,独自发呆。
至于院中嬉戏玩耍的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男的三岁左右,女的五岁左右,方铭却没有看一眼。
这两个孩童,不停地呼唤着“爹”,却没有得到回应,显得很不开心。
反复叫唤几次后,这两孩童便直接放弃了,在一处角落又重新玩耍了起来。
而这时候,方铭的妻子,则是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一杯茶,一叠点心走了过来。
将这托盘放在石桌上后,方铭的妻子这才看向方铭。
看出了方铭的情况不对劲,方铭的妻子显得很是担心。
“夫君,你怎么了?”方铭妻子问道。
方铭听到自己妻子的问话,这才有了些反应,僵硬地扭转着头,看到自己妻子后,方铭却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妻子痛哭流涕。
方铭的妻子不解,但看到自己夫君露出如此神态,与往日反常,由不得她不多想。
方铭的妻子王氏一边轻轻拍带着方铭的背,一边柔声道:“夫君可是遇到了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