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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的公主府,这辈子她都还没来住过几次,陈敬宗更是第二次登门。而他的第一次登门,就发生在上个休沐日,华阳先带他来公主府住了一晚,免得夫妻俩招待太子的时候,陈敬宗连路都不认识。虽然才来过一次,陈敬宗却表现得仿佛已经来了千百回似的,太子兴致勃勃参观姐姐的府邸时,陈敬宗只是目不斜视地跟在姐弟俩身后,一副对什么都不稀奇的样子。“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出来走走。”华阳牵着弟弟的手道。太子试探道:“今晚可以出门吗?”华阳:“不可以,叫父皇母后知道我竟然夜里带你出去乱逛,以后连白天也出不来了。”太子先是失望,随即又期待起来:“下次姐姐准备何时再带我出宫?”华阳:“机会到了再说,你就别惦记了。”太子撇撇嘴。三人先净手,回到堂屋时,厨房那边也把饭菜一样样地端过来了,摆在桌子上,既有太子平时爱吃的菜色,也有陵州那边的特色菜。太子心情好,胃口也好,不过他对品鉴美食没有太大兴趣,更喜欢与姐姐说话。“月中有一次我练习射箭的时间有些长,第二天胳膊发酸,练字时忍不住写一会儿歇一会儿,刘先生见了,问我为何如此,我跟他解释过,刘先生竟然去阁老那里告了教我弓箭的梅师傅一状。”说到这里,太子故意停下来,夹菜吃。陈廷鉴是太子太师,是负责教导太子的第一人,但他还是首辅,不可能一天都守着太子,所以另外给太子安排了几位先生,陈廷鉴只是每日都会抽半个时辰去授课,再从其他先生那里了解太子的学业进展。华阳当然要好奇地问一问:“阁老怎么说?”太子瞥眼一直默默吃饭的驸马,道:“阁老看了我的射箭本事,夸我进步神速,然后劝我把握好分寸,莫要操之过急。”华阳笑道:“我还以为阁老会提醒梅师傅减轻你的武课,免得你劳累过度。”太子:“我也这么以为的,没想到他最近好像心情特别好,对谁都客客气气。”华阳:“是吗,月初驸马的一位侄子还因为挨了阁老的训斥,小病了一场呢。”太子惊讶极了,看向陈敬宗:“竟有此事?阁老怎么训斥他的?”陈敬宗当然知道大郎吐的那一场,简单对太子解释了一遍。太子心念飞转。原来陈阁老不止是对他严厉,对家里的亲孙子也一样严厉!不过他比陈家大郎强多了,他就没被陈阁老吓吐过!华阳佯装分析道:“也许阁老并非最近心情好,而是大郎病后,他反思了自己的态度,有过则改之。”太子心想,最好是这样,他憎恶以前那个动不动绷脸训人的陈阁老,如果陈阁老真的改了,他会喜欢他一些。“驸马怎么不爱说话?”注意到陈敬宗大多时候都很沉默,太子随口问道,他见过陈伯宗、陈孝宗,难道驸马也像两位哥哥似的,继承了陈阁老的老持稳重?陈敬宗看眼华阳,一本正经地道:“臣读书少,嘴笨,公主昨日千叮咛万嘱咐,叫臣在殿下面前慎言,以免冲撞了殿下。”华阳:……太子哪知道驸马在暗暗地对姐姐阴阳怪气,他只当驸马是认真的,而他在宫里的时候,身边伺候的全都是谨言慎行的人,连他跳个水坑那些人都能讲一大堆的道理来劝他爱惜身体或是恪守君子之礼,如今出宫了,太子可不想再多一个这样的人。“你是驸马,便是我的姐夫,一家人何必见外,放心,就算你说错话,我也不会计较。”太子很是大度地道。陈敬宗:“多谢殿下。”太子:“你为何不爱读书,选了武途?”陈敬宗“谨慎”地看向公主。华阳:“……问你话你便答。”太子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姐姐,无论信里还是马车里面,姐姐都说她对驸马很满意,怎么还如此冷淡?怪不得驸马拘束。听说有的丈夫对妻子便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难道姐姐在他面前温柔可亲,对驸马又是另一种态度?当然,就算如此,太子也不觉得姐姐有什么错,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驸马罢了,长得挺俊的,力气也大,对姐姐也是千依百顺,结果居然无法得到姐姐的宠爱。陈敬宗回答太子道:“不瞒殿下,臣小时候也是受不了阁老的严厉,才怒而不学了。”太子万万没料到是这个回答,饭忘了吃菜也忘了夹,追问道:“阁老是如何对你的?”陈敬宗举了几个例子。太子:“那你不读书,阁老就同意了?”陈敬宗:“他当然不同意,可臣不听他的,他叫臣去书房检查功课臣也不去,被他抓住家法伺候,他打臣臣就哭,臣母观之心疼,不许他打,他就没办法了。”太子:……还是驸马的娘好啊,他敢像驸马这般胡来,母后第一个要罚他,父皇想帮他说话,都能被母后用大道理顶得哑口无言。华阳给弟弟夹菜,再斜了陈敬宗一眼,不许他说这些,带坏弟弟怎么办?饭后三人去逛园子。华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来时弟弟还喜欢黏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这会儿走着走着,弟弟竟然挨着陈敬宗去了,一会儿问陈敬宗小时候顶撞公爹那些事,一会儿问陈敬宗在陵州卫所是怎么对付那些贪官的。公主府里有座小山,说小,怎么也比假山高,站在山脚往上看,竟也一眼望不到顶。太子指着上面,问陈敬宗:“姐姐说你爬山很厉害,你能一口气把我背上去吗?”华阳皱眉道:“不可胡闹。”弟弟虽然是太子,但就算这般把宫里的侍卫当牛马使唤都不应该,何况陈敬宗还是正三品武官,是驸马,自有气节。她此时的语气,多多少少还是像戚皇后的。太子垂眸,刚要向驸马赔罪,就听驸马笑道:“作为臣子、驸马,臣不敢背太子,以防有所闪失,但作为姐夫,臣愿意背殿下爬这一趟。”太子眼睛一亮。一直跟在旁边的曹礼额头冒汗,弯腰劝道:“殿下,这山太高了,此时天色又暗,您还是……”太子:“闭嘴,今晚的事你只当没看见,若叫我知道你去母后那边胡言乱语,看我怎么收拾你!”曹礼面带苦色,求助地看向公主。华阳看向陈敬宗:“小心点。”陈敬宗颔首,背起太子。曹礼还想提灯跟着,陈敬宗已经健步如飞地爬了十几层台阶,吓得曹礼连忙追上去。太子趴在驸马宽阔的肩膀上,一开始还回头防着曹礼追上来,发现距离越来越远后,他就高兴地往前面看了。十二岁的太子还没有华阳重,没多久陈敬宗就来到了山顶。太子意犹未尽。陈敬宗:“臣再背殿下下去?”太子:“好!”陈敬宗又开始下山,到山脚时,他脸没红气不喘,越发显得旁边气喘吁吁的曹礼没用。.夜幕降临,陈敬宗、华阳一起将太子送到了他居住的院子。太子进去了,夫妻俩并肩往回走。华阳看看他,低声问:“他那么使唤你,你真不在意?”陈敬宗看着她道:“他若只是太子,我会拒绝,可他是你弟弟,又还是个孩子,我哄小舅子高兴有何不可?”华阳见他想得开,也就将这点小事抛到了脑后。前面就是栖凤殿了。公主府的栖凤殿可比宁园那临时改名的栖凤殿恢弘气派,别的不提,光是内殿的床都不是外面那些已经算是名贵的拔步床可比,乃是一张丈宽的紫檀雕凤大床,四根同材质的盘凤床柱撑起四面纱幔,灯光朦胧,纱幔内仿佛一处蓬莱仙境。这床又高又沉,上次来的时候陈敬宗特意试着推了推,他力气够大了,这床竟然也纹丝不动。陈敬宗很满意,他喜欢这种结实的床。华阳见他盯着床看,心跳先快了几分。上次来正赶上她月事在身,陈敬宗什么都做不了,大半夜的搂着她说了很多胡话。“今晚你想都别想。”华阳低声警告道,明天她还要陪弟弟出去逛。陈敬宗站在一根床柱前,一边细细打量盘旋其上的雕凤一边反问道:“你都没预备东西,我能想什么?”华阳哼了哼,去浴室沐浴。陈敬宗站在床边,心想宫里皇上用的床应该也是这种样式,足够大,足够做皇帝的多召几个美人一起厮混。而对华阳这个公主来说,她在男色上的权力跟皇上也差不多,他陈敬宗能躺到这种床上,还真就像个侍寝的驸马。华阳沐浴回来,见他坐在窗边,身上还是那套驸马公服。换做往常,他早叫两桶水把自己洗干净了。“你今晚又不打算洗澡?”华阳怀疑地问,没得睡就不讲究,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陈敬宗:“回来再洗。”华阳:“你要去哪?”陈敬宗:“我与周吉说好了,上半夜我亲自守卫太子,下半夜他来守。”太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帝后在外居住,哪怕公主府外围了一圈侍卫,陈敬宗也要在太子寝殿外再加一层防护,否则真闯进刺客,太子遇险,整个陈家都得跟着陪葬。内殿灯光如昼,照亮了陈敬宗英俊又凌厉的面容。华阳很少见他如此正经,还不是装出来的那种,不由地怔住了。等她回神,陈敬宗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华阳有些心虚。上辈子他也算为保护弟弟的江山送了命,可弟弟并没有善待他的家人。“你先睡吧。”陈敬宗摸了摸她披散下来的长发。华阳垂着眼,问:“下半夜,你睡哪?”陈敬宗:“放心,我去流云殿,不会过来打扰你。”华阳抿唇。陈敬宗要走了。他即将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华阳忽然拉住他的袖子:“守完夜就过来吧,这么大的屋子,一个人睡怪空荡荡的。”从来都是陈敬宗上赶着往她身边凑,“邀请”于华阳而言太过陌生,所以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可陈敬宗听见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来,从后面抱住华阳,一手将她紧紧扣在怀里,一手拨开她的长发,亲她的侧颈。他亲得很用力。华阳站不稳了,才往下滑,马上被他提了起来,再半抱半提地带到床边。华阳趴倒在红底的蜀锦上。就在她以为陈敬宗还会继续的时候,他狠狠抓了一把她面前的蜀锦,突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