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负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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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想给吴祈宁叫一辆车。

吴祈宁摇了摇头,说:“我想自己走一走。”

秀秀点了点头,只送她到大门口。

秀秀这人很懂分寸,能帮到哪里就是哪里,多一步她都不肯往前靠。打开门做生意,秀秀的客户范围广泛,不乏看吴祈宁不顺眼的。

是朋友未必大张旗鼓,贵在彼此心知肚明。

吴祈宁走在灯火通明的滨海大街上,初秋的晚风吹过来,轻轻拂过她的头发,有一点点的凉意。她没搞定这一些列的事儿,按照道理说,应该十分沮丧,但是最近这几个月,吴祈宁没搞定的事儿也实在太多,她信马由缰地走在街上,居然十分镇定。

人就是这样儿,长大了之后,十有八九都能接受了自己没有主角光环的人设,以及起起伏伏伏伏伏伏……的命运,这样比较容易放空自己。世道艰难不假,真心寻死的并不多啊!

一事总有一解,天下并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或者熬过去,或者死,总会有个结局的。

对于精疲力尽的吴祈宁来说,真是哪个结局都行。要不是昨天答应穆骏要去教堂结婚,她真的对上吊这个选项也不怎么排斥。

在街上走两步,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儿。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点点的店铺,洞开的饭馆儿大门里飘出来酒菜的香味儿,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充满了乱七八糟的烟火气息,闻起来暖暖的。尤其前面儿一对儿小情侣手拉手地在花坛边儿上走平衡木,一边儿走一边儿开心地乐出来。眉目含情,分明有爱。

吴祈宁歪头看着他们,由衷地笑了。她慢慢地掏出了手机,想拨给谁,又暗暗地计算了一下时差,犹豫不决。此刻,她挺想听听穆骏的声音的,也不用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为难事儿,她只要……只要听听他的声音就可以……

心灵感应一样,没走三两步,她的手机乍然大响了起来,屏幕上蓝汪汪的字体:穆骏。

路灯的反光让手机屏幕有一点儿点儿的刺眼。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吴祈宁有点儿开心地按下了接听键,软绵绵地“喂……”了一声,露出肚皮小猫咪一样的柔软声调。

谁知道对面穆骏的声音百年不遇地带足了罡风:“你偷偷摸摸去越南了?去干嘛了?见韩毅?他找你干嘛?你去见他干嘛?你说啊,你去了没有?!”

顶梁门分开迎面骨一盆冰水浇下来的感觉!

吴祈宁下意识地喃喃:“穆骏哥,我是去……”

“不要叫我!”穆骏显然怒极,声音里都带了刀锋儿:“你果然是去了!他让你和他睡,你就去和他睡了?!是不是?!就为了截盛年的款,是不是?你跟盛家深仇大恨啊!你拿自己当什么?你怎么这么下贱!”顿了顿,对方几乎嘶哑了嗓子:“你又拿我当什么?!”

吴祈宁哑口无言。

电话里却横着冲出来一声怒吼:“你心里有过我吗!!!”

身边儿有车呼啸而过,倏地卷起来漫天的扬尘。整个儿人间都好像跟着飞沙走石了起来。

吴祈宁一时语塞,浑身冰凉,她很无助地摇着头,讷讷地解释:“我没……并没有啊……”

对方只是凉凉地“哼”了一声,话语之间,寒光闪烁。

吴祈宁捂住了脸,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辞苍白乏力。

穆骏冷笑一声:“吴祈宁!你好本事啊!你自己说怎么办?!”

天底下果然有雷神电母!

她其实对这事儿是亏心的!

忽而头晕脱力的感觉,吴祈宁慢慢地扶着电线杆才勉强没有摔倒。小腹一股滚烫的热流,冲破而出,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一条朱红色的血蛇,沿着大腿蜿蜒而下,滴滴答答地,地上很快染红了一大滩。

有些事情是不能看的,吴祈宁捂住了嘴才没惊叫出声,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量都随着这条血蛇去了,自己摇摇晃晃地,就要站不住。

旁边路过的一个女人眼尖,她惊呼一声,指着吴祈宁喊出来:“你……你小产了吗?”

电话那边的穆骏显然也听到了,他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吴祈宁晕乎乎地只觉得这个挂电话的声音极大,好像一巴掌扇在心头上一样,疼地,疼地特别具体……

然后,她好像就晕过去了。

真奇怪啊,她这辈子好像还没晕过呢。

滨海医院急诊科

一个满脸油腻的胖大夫鸟瞰着吴祈宁苍白的脸,他说:“我看你有点儿眼熟。”

吴祈宁恍惚记得他姓周,她虚弱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居然觉得有几分豁出去似地好笑:“这些年……我……经常带人来……照顾照顾……你生意的……”

周医生大受感动地点了点头:“承蒙惠顾,不胜感激。您得算我脑残粉了吧?”

失血让吴祈宁觉得很冷,眼皮都是僵硬而冰凉的,她费力地咧开嘴角,孩子气地笑了笑,很认真地问:“那……你可以先给我治治脑残吗?”

周大夫左右看了看:“你家属呢?”

吴祈宁疲乏地闭上了眼,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一滴泪珠从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一路蜿蜒缠绵,终于流到了急诊室充满了异味儿的枕头里。

周大夫两手插兜儿,对着这个脾气倔强的秀丽病人,叹了一口九转回肠的气:“活着不好吗?”

吴祈宁闭着眼,依旧摇了摇头。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周大夫慨叹:午夜的急诊室,从来邪门儿的事情多啊。

吴祈宁闭着眼睛,恍惚记得是路人甲帮她叫的救护车,一路颠簸中,有人粗鲁地翻动着她的身体,拍着她的脸问:“家属呢?你住哪里?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吴祈宁紧紧地捏住了手机,迷茫中用最后的力量抿住了嘴。

她摇了摇头,谁也不想通知。

她就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在外面。

她得罪了妈妈,得罪了穆骏,得罪了盛年,得罪了师哥……

她把自己人生的一手好牌打得个稀巴烂。

现在四面楚歌,皮囊破败。

还有什么脸面去麻烦别人?

又有多少人正等着笑话她?

算了,算了吧……

像她这么笨的人,大概也只配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角落里……

最好谁都不知道。

吴祈宁是想悄么声儿地死医院,周大夫那是不能答应的。

开玩笑!这什么世道?

你死了,谁知道谁讹上我啊?

周大夫恍惚记得,这个女子的婆家有人胳膊上描龙绣凤,好像是不太好惹,这个大夫老实巴交,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几个简单的化验下来,并没有热心群众所咋呼的早产问题,不过是身体虚弱造成的月事过多。好歹二三给吴祈宁打了妇科止血针,又挂了一瓶儿水补液。看着不会出了人命,周大夫才算松了口气。

那边儿值班儿护士狂翻病人的坤包。托穆骏时常生病的洪福,吴祈宁的钱包里也装着自己的社保卡。

周大夫也算跟吴祈宁脸熟,人熟不讲理,再加上她医保卡里钱挺富裕,一通狂刷下来,这个病人也算并没有给医院造成很大的困扰。

基本上补完了液,就可以打发回家了。

还给吴祈宁医保卡的时候,周大夫再一次轻声细语地问她:“吴……吴小姐……我要不要叫个人……送你回家……我记得你们家好多人呢。对,就是上次让我修好的那位先生,姓什么来着?我给你把他叫来吧?他跟医院熟。”

吴祈宁摇了摇头,她挣扎着从诊疗床上坐起来:“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那个时候神志清醒但是有点儿偏执,总觉得自己也不应该死在医院,给这里的正经人添麻烦。

周大夫长叹一声,把她推倒在输液室的观察床上:“得得得,我们观察室今天人少,您啊,好好在这儿睡一觉吧。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

那一夜,吴祈宁睡地并不踏实。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影子,恍恍惚惚地在天花板上飘。

吴祈宁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很坦然地和它们对视,喃喃自语道:“你们会不会带我走呢?”

那些白色的团儿不言不语地飘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漠而怨憎。

吴祈宁模糊地想着:嗯。鬼都讨厌我……

迷茫中,耳边好像又响起来穆骏那句充满了怨毒委屈地话:“吴祈宁!你好本事啊!”

吴祈宁困难地眨了眨眼,觉得这句评语和自己浑对不上号儿,可是莫名地又觉得很伤心,好像有眼泪热乎乎地流出了眼窝,可也记不住是为了什么,恍恍惚惚地,她又失去了意识。

见鬼的!

让我死了吧!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吴祈宁从观察室的窗子里看见了初升的太阳。老实说已经好了很多,她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记忆慢慢地回笼。输液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护士拔了,吴祈宁撩开了被子,踉跄地去了趟洗手间。

镜子里,她看见了自己苍白而浮肿的面孔,大概是流了一夜的泪,脸上还有蜿蜒地水渍。

镜中人蓬头垢面,眼睛肿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实在是丑到了极处。

吴祈宁莫名的有一个念头:我这模样,可远远不及那个开店的老寡妇吧……

动动手脚,觉得自己一时好像死不了的样子,那么总就要做一些活着的打算。

既然还想竖着出这个医院的门,就要捯饬捯饬自己。已经够狼狈了,总不能再狼狈一些吧?

吴祈宁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求人去医院的小超市买了一条最宽松的裤子和零碎儿,换下来自己染血的衣服。

她抿了抿嘴,去跟周大夫告个别,顺便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欠了人家医院的账。

周大夫正要下班儿,打着哈欠看了看已经恢复了人性的吴祈宁,点了点头:“我就说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吴祈宁看着这一宿的医疗费单子,苦笑一声:“怪不得医患关系不行,什么啊就三千多!你比五星级酒店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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