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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一般殷红的夕阳透过疏落的树影,斜照在雷家宅邸的门楣上,古旧的字迹早就因为无人打理而变得狼狈不堪,雷府少了个雨字头,变成了田府,太阳还没落山呢,就有股子阴寒的凉气顺着门缝往外头钻。
梁布泉立着雷府将近三丈就停了脚步,打从老远就愣愣地瞅着这方萧条的宅邸出神。贾镜顿住了马,歪着脑袋愣愣地盯着梁布泉。
那两匹战马跟着张宏山的部队走南闯北地经历过不少生死,性子早给磨得沉稳而从容,甭说是闻见血腥味,就是听见枪响炮轰恐怕都不会眨一眨眼睛。可停在这宅子前头以后,两匹老马却偏偏像是受了惊吓,四只蹄子不住地在地上又踩又刨,还一个劲地打着响鼻,似乎那宅子里头藏着的,是个比死还要可怕的东西。
“不走了?”
贾镜终是耐不住性子沉吟了一声,伸出两根葱段子一样的手指头,轻轻地朝着地上按了下去作势诊脉。这望闻问切四字歌诀,但从字头上就能看得出来是完全脱胎于中医理论,双指诊地这种法子,大多是用来验证矿脉地藏在地底的具体位置,虽说赶不上嗅风摘金手可以将外物判断得那么精准,但终归也能通过对地理脉象的起伏波动,来推测出某块福地当中的吉凶祸福。
贾镜的两根手指头才刚刚摸上地上的泥巴,整个人就突然像是触电一般地向后弹开了数丈。一股子寒气顺着他的手指头直往骨髓里面钻,自打离开了家乡以后,贾镜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阴邪的气息,不由得顷刻间抽出了腕子上的量天尺,如临大敌一般地沉声道:“这里头有活尸?!”
梁布泉漠然地把两匹马都拴在了一旁的大树上头,日落西山倦鸟归巢,一群乌鸦在他们的脑瓜子顶上没完没了地叫唤。
乌鸦头上叫连声,祸事无端怀此生。
“你摸着地上的土……湿吗?”
梁布泉说着话,也从地上抠下了一块泥,凑在鼻子旁边是嗅了又嗅。
贾镜皱了皱眉头:“有说道?”
“尸解之后,人的那副皮囊子总得深处点尸水来。甭管是僵尸也好,还是干尸也罢,兹要是这些玩意成了道行,方圆几十里内的泥土肯定是又腥又臭,还沾着湿气。”
说话间,梁布泉当着贾镜的面把手里的那块土疙瘩给捏了个粉碎,“你再瞧瞧这些个黑土疙瘩,干得跟什么似的,保准里头藏的不是尸。”
贾镜依旧不解:“可我听说成了道行的僵尸又叫旱魃,有它在的地方都是赤地千里啊……对了,还有那干尸,故老相传尸身干瘪的活尸,甭管是晒干的也好,阴干的也罢,都会因为渴水而把方圆数里之内的水汽腾干。难不成你比那些个古书里头写的都明白?”
“旱魃?你是搜神记看得多了,还是听纪晓岚讲鬼故事听多了?亏你也是咱金门里头的人。”
梁布泉把手里的泥巴拍打干净,又伸手去解那两匹马拴在树上的缰绳,“旱魃那是轩辕氏的姑娘,天女来的……什么他娘的僵尸?打明朝时候开始,那帮写书说书的,才给人家旱魃给说成了僵尸,到了大清年间,又说那旱魃能再修炼千年变成犼。咱老百姓中间的神话传说就这样,有些时候就他娘的是很难自圆其说。你也不想想,当年太上老君西出函谷关化胡为佛,致使胡人那边尊咱道教老祖为佛。女魃是什么人?那是黄帝之女,是大罗金仙,完后观音菩萨的坐骑是个啥?是个金毛犼!照着你听过的那个传说来讲,就是大罗金仙修行了几千年,越修行越往回缩缩,到最后变成了同行的坐骑了?你觉着这传说合理吗?”
贾镜懒得跟梁布泉在这个问题上辩理,冲他伸了个大拇哥:“你可真厉害,真有文化!”
梁布泉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嘲讽自己,歪歪着脑袋是全盘接受:“然后咱接茬说那干尸的事儿,我前脚就跟你说过了,甭管他是啥东西变成的活尸,只要是条尸,它在生前就都是人,兹要这家伙在先前是个活物,就得吃喝拉撒,身上就得有血液供着。这些玩意,都他娘的是水。人死了之后,这些个水汽往哪走?一方面可能经过日晒风干,变成了蒸汽飘到天上去了,另外一方面困在尸身的皮囊子里头,长此以往化成了尸水,再顺着他身上的那些个孔洞流到土里。往往是怨气越重的尸身,它那尸水里头的湿气就是越重。为啥?天地阴阳,乾天为阳,离火为阳;坤地为阴,坎水为阴,经了日晒的湿气蒸腾上了天,没经日晒的湿气本来就是主阴,遇了厚土则是阴上加阴。陈尸所在,那地上的泥巴不湿才怪!”
贾镜的大眼睛一眨:“那你说里头关的是个啥?”
“里头的可他娘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