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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说当初冯三爷陪着赵友忠进山布阵眼、设陷阱的时候,为啥独独挑了张老五呢?单就只是因为张老五对他忠心耿耿?
论起忠心不二的,那还得说是杜老四。
冯三爷就是下令,让他就地把心掏出来给大家伙看看成色,杜老四也保准是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地取刀子剜心,那心脏摔在地上的响声,都得是他“佛顶珠”的名号。
那为什么冯三爷在当初,要把杜老四留下呢?
列为都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出了其中的一环:冯三爷知道自己的绺子里头不太平,咱说妖魔邪祟还得找个神物镇着呢不是?
杜老四,就是他们绺子里头的镇山神。
这么说可能不太恰当,但是杜老四在这佛顶珠的绺子里,绝对算一号让人闻风丧胆的凶神。要不然绺子里的小孩不睡觉,为啥当妈的总要拿杜老四吓唬孩子呢?
把杜老四放在绺子里头,一来是为了防止那些个心里头不安分的崽子伺机造反;二来也是为了监视梁布泉的一举一动,这梁布泉就是再精明,也无非是个初入江湖的野猴子,猴子再能折腾,如果真落在杜老四这只老虎的嘴里,也是一口就没命的事。
他把张老五带在身边,也是出于两点考虑。
第一个,是因为张老五常年在观音山周围趟岭盘道,哪块有坑、什么地方有河,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再一个就是因为,张老五这人的脑瓜子转得快,人也机灵,对付赵友忠这样的老狐狸,他自觉凭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手。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张老五端的是插千侦查这碗饭,搁现在的话来讲,这就是情报工作者,不是嘴皮子利索、反应快的人干不了。
而且张老五早年前,还曾经和北派的师父学过两年拳脚,如果贴身肉搏,四五个人都进不了他的身,带着张老五在身边倒也图个心里头踏实。
在场的几个崽子,虽然也在帮着刘大锅盖说话,张老五却并没太往心里面去。
金得海是个什么成色,不用明说,他心里也清楚。冯三爷之所以把金得海留到现在,是在等着他背后的那条大鱼。
张老五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刘大锅盖话里话外都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金得海的手下,那帮水香放哨的,奸懒馋滑一肚子坏水。他们原本就计划着想要翻了冯三爷的天,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没想到赵友忠他们爷俩,让杜老四他们误打误撞地接上了绺子。
再加上这俩人还当真有点本事,当爹的来绺子的第一天就找着了金矿,当儿子的一出手就灭了盘踞在秧子房周围的老虎,又听说赵友忠还在绺子附近布了陷阱。这一宗宗、一件件事情叠加在一起,肯定会给金得海的计划带来各种难以预估的阻力。
除掉他们俩,对金得海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毕竟有的人就是再有本事,他不肯跟你走一条道,对你而言也没多少用处。与其让他成为对手的朋友,倒不如趁他还没站好队的时候,先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杜老四倒是果真上道。
一听刘大锅盖把话头往梁布泉的身上引,他还真就认为自己的六个崽子,也是叫梁布泉给弄死的了。可是想随想,心里边偏偏就是不愿意承认。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
他一把就给刘大锅盖的脖领子拎起来了,“我兄弟和大眼皮子无冤无仇,他干啥要杀人?再一个,我跟我大兄弟关系这么铁,他就是冲着我的面子,也不可能下死手对付我的人。”
“啥玩意你的我的,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也是你的兄弟嘛!来,老四!先把手撒开!”
金得海一脸的皮笑肉不笑,轻轻地拍了拍杜老四的手,示意他有话好好说,“我也觉得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梁兄弟我见过,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嗜血如命,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他杀的人!”
他这头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在下面议论开了。
“还不可能呢,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给大眼皮子放了血。这家伙,别看那姓梁的年轻,下手倒是挺狠,跟他妈杀猪似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照着人脖子上就是一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可不是咋的,要我说,咱们家的这几位爷就是太实在了!啥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那姓梁的长得憨厚,他娘的一肚子花花肠子……”
他倒是会做人。
张老五心里面嘀咕着,撇了撇嘴:“兄弟们这话说得我爱听,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好人坏人可没他娘的写在脸上,你看着挺和善的一个人,没准就是个烂心穿肺的白眼狼!”
金得海脸上的笑容一僵:“老五,你这话啥意思?我没着惹你吧?”
“你看,我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的。我骂的是白眼狼,跟你有啥关系?”
张老五心里头这个解气啊,故意不拿正眼看金得海,脖子一梗,又对着杜老四说道,“你也别说他梁布泉没毛病,我也不说人就是他杀的。赵爷就在那坐着呢,你去问他!他肯定都知道!”
谁料没等杜老四张口呢,赵友忠却先开口了:“我啥也不知道。”
几个人的面色又是一苦。
金得海皱眉:“啥?你不是跟着梁布泉一起过来的吗?”
杜老四连连点头:“对呀,我兄……那个……梁布泉不是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吗?”
“他又不是我养的狗,咋可能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呢?”
赵友忠“噗嗤”一乐,“谁杀的人你们找谁去,老瞎子喝了一晚上的酒,累了,想要坐一会。你们有啥事,还是问他吧!”
下面的崽子又说了:“这老头咋张口就来呢,我们几个都看见了,姓梁的就是和你一起来的,你咋偏说不知道呢?咋的,想袒护你儿子?”
“快拉倒吧!”
赵友忠这回不但是坐下了,他还躺上了,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谁能证明我俩是一起来的?”
下面的崽子是一通起哄:“我们几个都看见了,我们几个能证明!”
“你们几个说了不算!”
要说耍臭无赖的本事,赵友忠他们爷俩绝对是哼哈二将、卧龙凤雏这样的存在,“上过公堂吗?你们是诉主,诉主说的话当不了证据!这官司就是闹到青天大老爷那,也没人给你们做主!”
“刘爷,我就是想知道,我兄弟是不是被冤枉的,这里头有没有啥误会……”
杜老四的眼珠子都红了,说话带着颤音,“你多少给我一句准话,我兄弟杀没杀人。”
“杀了!”
说话的正是梁布泉。
他刚从矿坑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抱着膀,歪着脖子看着刘大锅盖,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那个大眼皮子,是我杀的。”
杜老四的眼珠子更红:“你为啥杀他?”
梁布泉冷哼了一声:“因为他不听话。”
“啥玩意?”
金得海把眉头一拧:“不听话你就杀人?你也太霸道了吧!就是大当家的都没说……”
“扰乱军心,罢工造反,说咱们佛顶珠就该下山打劫,只要挖金子就得死人……这样的废物,也得留着是吧?”
梁布泉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金得海近前,“金爷果然是仁义,怪不得您手下的崽子,一个比一个敢说话呢!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杀他!您要是有气,您就打我一顿,实在不行,您拿枪崩了我!”
罢工造反、扰乱军心,梁布泉的帽子扣得狠,金得海是没一个敢接着的。可偏偏心里头憋着鼓气,不撒出来,他浑身难受。
于是金得海是赶紧咳嗽了两声,又道:“那杜老四手下的六个崽子,是不是你杀的?”
梁布泉神情自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