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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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之后,整个国家的天空与地面每日被往来的信鸽与驿使所覆盖,公卿贵族们想知道如何站队,富商巨贾要了解如何避祸,至于普通百姓家,只有去那茶馆酒肆听一听消息,企盼战火莫要波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局势变幻之莫测,但凡有一日漏听,便难免反应不及。

二月十五,本来平静的建章城内,世子被皇帝害死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大街小巷。世子平素为人温和谦恭,一时间家家哀恸,户户居丧。建章书院的士子们更是群情激愤,自发来到刺史府门前请愿参军,要求剑指帝都,为世子复仇。

二月十六,寿王痛失爱子之下,发檄文痛诉皇帝六大罪状,宣布起兵,为李鸿讨回公道。

二月十九,本勉强抵挡在平王军前的皇帝主力部队之一华阳军突然投降。至此,平王到帝都之间虽尚有几座城池,但和毫无阻拦也没什么差别了。

同日,帝都收到原属于敖正炎麾下忠仁军统帅罗其礼回信:忠仁军在上次与寿王对战中元气大伤,至今未复,故难以响应皇帝召唤,保驾勤王。

二月二十,寿王终于磨磨蹭蹭地攻下了魏都,平王又接收了两座投降的城池后,已经打到徽州城下,离帝都只有咫尺之遥。

二月二十五,这一切风云,都与此时的祝绝无关,他正贪恋地享受这久违的,也是风雨前尚能抓住的母子温情。

“儿啊,那娘就把药碗拿出去了,你歇着吧。”祝母拘谨地接过祝绝手中的碗,为他掖了掖被角,低头走出门去。

“嗯。”祝绝盯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眼神黯淡。这几日无论他和祝母说过多少幼时之事来证实自己的身份,可母子间的那种隔阂感始终都在。母亲看他的眼神时常带着茫然与陌生,而嘴里也再不如昔年一般唤自己“小绝”。

然而此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门甫一带上,祝绝再也忍耐不住,一头扎进被窝里面,把一角衣袖死死咬在嘴中,浑身上下仿若筛糠般颤抖。

李盛的人能帮忙按祝绝所记下的燕择友药方帮他抓药,但却无灵芝那样的医者能为他施针,每一次药瘾发作,都要比在皇宫之时痛苦百倍!

燕择友说过,解除药毒,需登仙散与解药之间慢慢替换,以减轻副作用。因此短则数月,长则半年方能完全戒断。若急功近利,一开头就用解药代替登仙散,轻则因药力不足难以忍耐,意志不坚者甚至因此放弃治疗,重则药毒发作之时气绝身亡。

可祝绝等不了那么久。李盛让他养伤,但他知道那不会太久,也不知道计划到底如何。到时候他若还是药瘾深重,一旦遭遇突发情况,无登仙散在手,他有可能重新屈服于寿王淫威之下。因此,他只能趁现在身处安全之地时尽快解毒,毕竟再怎么毒发,他也不会真的死。

被子突然被掀开。

“祝公子,得罪了!”来人是李盛留下的手下之一。

“快点!”祝绝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痛苦地面目扭曲,五指不自觉地勾曲成爪,拼命抓挠身下床板。

来人赶紧用带来的两指粗的麻绳,把祝绝捆了个结结实实,又掏出布巾塞在他嘴里。

“唔。”祝绝这才放下心来,尽情发狂。

两人都没注意,紧闭的房门外,茅屋转角的阴暗中,祝母同样抖得如风中落叶的身影。

祝绝越发苍白的面孔,总在微微发颤的身子,换药时从不让自己在侧,手臂上偶尔露出被绑过的淤痕,还有那第二日总是发潮的汗衫与被褥,祝母日日相处,又怎么会看不出端倪呢?可儿子不说,她便只能当没看见。

她不是不想像从前一样对待儿子,可这陌生的样貌、声音,时时流露出的上位者的言谈举止,哪还有半分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影子?

她的小绝当年母胎有损,身体确实不强壮,可也不是日日需要服药的药罐子!

祝母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只是不敢承认:这样的改头换面,和儿子已死又有什么两样?

悲从中来,祝母无声地双手捂住脸缓缓蹲下,眼泪从指缝中一滴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黑色的绝望之花。

比祝母更绝望的,是如今的皇帝,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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