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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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易宏从镜中瞟了一眼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浩鹄。她明白,若只是单纯“赏赐”,东宫随便派个少师类的小官意思意思就好,是不必请嫡亲公主这般尊贵之人亲自登门的。

“公主……执意要见您。”浩鹄也是叹息着说,“听闻,公主上回回府大病一场,今日来,眼见着消瘦了不少。且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东宫,揽下赏赐之事,仅仅是为了名正言顺来见您一面。奴也已经回禀您身体不适,钱蓉也推拒,可是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说‘唯愿一见’……哎,那楚楚可怜的哀求模样,奴……只好来问问您的意思。”

易宏闭目蹙眉一叹,拉下肖劭朗挽发的手,由阿狸扶着缓缓起身,略沉的语调里尽是愧疚与叹脉:“带她来。”

“是。”浩鹄拱手领命而去。

肖劭朗怔怔盯着手中方才梳下的易宏的发,那银灰的颜色让他心惊,也令他心痛。凌霄曾说过,易宏发白之日便是油尽灯枯之时。眼下,就算他再不愿易宏与旁人有什么牵扯,也不能阻止。她仅余不久的人生,不该再被他左右。

易宏也知自己见赵栩会让爱醋的肖劭朗吃味,回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肖劭朗呆看掌中几许银丝——那是她刚梳落的发。她早已猜到,肖劭朗视力恢复的第一秒,看到她满头银灰定会心疼忧虑。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去院中,很快回来。”易宏莞尔浅笑,她不想让本就敏感的肖劭朗再患得患失。从现在起,她能给他的所有,包括安全感,她都不会再吝惜。

“嗯。”肖劭朗抬首笑应。

但他们都知道,那笑中尽是苦涩。

初夏清晨柔润的阳光尽照在墨紫近黑的凌烟罗之上,微风拂过,漾起数层水波似的银光。五官大气俊美的易宏站在一片盛开的莺尾花丛中,狐眸明亮依旧,英姿贵气不减当年。让匆匆赶来的赵栩遥遥一望莞莞而笑,但那笑容很快就被溢出双目的热泪而冲刷。

明媚的阳光让易宏随风飘乱的银灰发丝格外显眼,更衬她大病初愈的黄白面容憔悴不已。赵栩推开身旁扶拉的惜雪,提裙快跑上前,双手捧握因风而跳乱的易宏的发,双目粼粼,垂首抽噎。

上次她来,易宏还是如漆乌发,怎么现在就……是东宫的为难,是治疫的操劳,还是她不知道的什么?怎么短短几日,她记忆中琳琅华貌的少年就成了如此历尽沧桑的苍悴模样!赵栩捧着易宏的发捂在胸口,哭得泣不成声。

“我已经好了,”易宏屏退众奴,轻抚赵栩哭弯的脊背,柔声徐徐安慰,“只是体力有些不支,不能去前厅接你。”

“为何……究竟是怎么了!”赵栩一下子扑在易宏怀中,素手扶握易宏又纤细数圈的腰肢,桃红双目泣泪哭问,“怎么瘦了这么多!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赵栩相信执掌易府十八省生意十数年、成为天下第一富贵的易宏不可能因为区区治疫就几日累病拖劳至此!定是为人所害!可是……赵璋已然瘫病,东宫根基不足,朝中有实力的皇子大臣几乎消绝,还有谁能害易宏呢!

“我没事,不过旧疾复发罢了。”易宏看破生死般淡然一笑,“很快就会好的。”

“很快就会好的?”赵栩摇首苦笑,易宏还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独自承受。

“我知道,你今日要求来赏赐易府,是为了我。”易宏抽出袖间丝帕,轻轻为赵栩拭去泪水,“易、沈、上官三府前日被恶霸堵门勒索,更有甚者,在疫民之间传播三府谣言,想要抹杀三府赈灾功劳。你此时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个警戒,我懿候府所做之事就连朝廷也称赞奖赏,让那些宵小不敢再轻视我半分。我明白你的心意,既然是为了我,便不要再哭了,哭坏了身子岂不是让病苦之人再心疚难过?”

听到易宏如此明白自己所愿,赵栩心绪平复了许多,她拉过易宏的手蹙眉低声道:“父皇封你为懿候,封易寯羽为新城县主,表面上虽是嘉奖,实则是让你们分府而居,彼此掣肘,分化势力。父皇这般控制朝臣的手腕一如当年,我真怕你……”

“我今天便要走。”易宏当初设下封赐圣旨,便是为告诉天下人赵璋“兔死狗烹”的决绝心肠,怎知赵栩如此为她着想,她也委实不想再欺骗赵栩,“封什么,赐什么,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怕,你也不要再忧心了。”

“今天?这般仓促?”赵栩早已猜到她二人终会分手不见,却没想到分开的时间竟会这样早,令她这样心恸。

“下面的人已经准备多时,只是我这次病得突然,才耽搁了时间。”易宏摸摸赵栩簪满华贵缤纷钗环的鬓边,忆起二人曾经光阴,像一个真正的兄长般满笑嘱咐,“以后宏哥哥不在你身边,你万事都要小心。别为旁人强出头,也不要过于为难自己。若遇到义无反顾对你好的真爱郎君,便嫁了吧,好好珍惜他,与他携手同老。最好远离朝堂,过你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宏哥哥……”

赵栩被易宏这句“宏哥哥”引出多年心伤情渊,她看着憔悴瘦弱的易宏泫声欲泣。她想留下易宏,二人还如过去一般!可是,她该用什么留下易宏呢?赵氏一族带给易宏的伤痛磋磨还不够多吗?易宏留在应天,当真就能快乐吗……

赵栩紧咬朱唇,在“放手”与“抓紧”的激烈自我斗争里反复挣扎,无力的现实让她最后释然:过去的,终将过去。

赵栩勉强自己挤出个笑容,装作轻松地笑道:“我都记住了。你……你也要好好的,好好的!”

易宏从未见如此灿烂的笑容,也从未识这般沉重的落寞。

她们的分别,没有故作伤感的悲泣,没有依依不舍的眷恋。她的笑一如往昔,却又不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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