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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粥铺,关善堂?”围观看客中一青须偏瘦的中年男子率先质疑道,“你们若是罢了粥铺,那城中染疫的流民该怎么办?关了善堂,我们要是生病该去哪买药?你们为富不仁!”
颜良听此蹊跷质问,正想辩驳,却见人群之中,一道金属亮光闪过,原来是易宏借用袖中小镜反射阳光。
隐于看客中的易宏闻此暗暗一笑,眼神示意颜良,让他不必多言,颜良微微颔首相应。
“您这话说的真是轻巧,”一锦衣围裹的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男子摇扇笑道,“谁家的银子不是辛苦赚来的?商人又不是流民和百姓之父母,凭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们做主。人家捐钱舍粥是情分,不捐是本分!你又为了流民、百姓做了多少,若你当真善心遍布,就把流民接回家中挨个奉养,要么就弄来起运文书让我等都用上平价药啊!何必在这儿贫嘴是非,装什么仁义道德!”
中年男子刚想回嘴却又被方才摇扇的胖夫人打断。
“就是!别的本事没有,指摘的本领真是精巧严词!”胖夫人斜睨中年男子一眼,轻笑道,“人家掌柜都说了:没有船支、车驾,运不来粮药!如今,钱庄里的钱都被取走了,自身难保,如何保流民?也不知道长着双耳朵听见个什么!若是拆了,只怕像个妖怪,强留着无用!只可……聊胜于无吧?”
看客们皆低低嬉笑,对那男子指指点点,直臊得他满面羞红。
“他易宅赚了那么些钱!拿出九牛一毛摆平这些小事还不容易?”中年男子眼眸一转,计上心头,昂首高声道,“连陛下也说‘为富不仁’,独不允商籍者穿丝绸,坐高轿,乘骈车,就连商人交的赋税都比旁人高。如此危难时刻,就该他们拿出钱来……”
“哎哟哟,人没多高,口气却大!”胖夫人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你既说互通货运是小事、易事,那你去办啊!”
“就是!”一青壮男子抱胸跟风笑道,“人家易宅家主也就是三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小孩子,又不是你爹你妈,你自己吃不上药反找别人拿钱,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说谁不会啊,现在除了官府军队谁还能做主货运之事?”一娇俏小娘子丝帕遮口,狠狠剜了一眼中年男子,侧身轻笑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
众口铄金,片刻间,舆论风向便换了好几个维度,竟少有站在中年男子一方的。
舆论导向成功,想必其他州府与此状况也大同小异。看够戏码的易宏慢慢退出人群,快步向李维庸府上走去。
途中,易宏忽而感觉似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机敏人一直尾随他。故而,他这次前往李府,没有再像之前那般低调小轿从侧门去,反而大大方方地从正门敲门而入。
他方进李府,还未在管家的带领下步入正厅,李维庸便穿着朝服向他快步走来。
“给大人请安,”易宏拱手一礼,满笑躬身道,“为大人贺喜。”
“我都按你说的做了,礼花我放了,三殿下我也弹劾了,我的妻儿呢?我的田产呢?你何时兑现承诺?”李维庸毫不掩饰心中急恼,拂袖低怒道,“你说喜?倒是说说喜从何来啊!”
易宏直起身,看他急得额汗濡透官帽,不禁摇首轻笑,背手望向远处,徐徐道:“大人是曾随陛下在铁骑箭雨中出生入死的生死兄弟,自陛下登基以来,多少功臣被扣以功高震主的帽子,轻易便被定了罪,阖府灭尽!唯大人,如同春日里新长的芝麻,节节攀高。我以为,是您英明!
可是……您却冒失地跑到御前,带着百官,控诉三殿下赵棡为夺龙位残害族人、里通外国等二十余条大罪!赵棡,再不济也是陛下亲儿子,御封的晋恭王!你这般于百官面前曝露他的罪行,不是公开指责陛下教子无方,打皇家的脸吗?迫使陛下在私情、法理面前取舍,让他进退两难!
我要是你,得罪这样一个老虎,早就跑得远远的,你居然还安居府上等我给你送来贿赂,将你的妻儿相还?”
“你!”李维庸怒指易宏,指、臂同颤,气得咬牙切齿,一字驳语都说不出。他早已被易宏如此丝丝入扣的算计和“狡兔死,走狗烹”的利用行径气得半死。一口闷气浮上胸口,堵得李维庸胸前一阵阵生生发疼。
易宏看他怒发冲冠的模样反而轻松笑道:“我明白告诉你,门外就是随我来此的锦衣卫。他们眼见你与我有勾连,昨日围捕舍妹未曾得手,今日又得一本十年来你贪污的所有钱银账目:十年前的军饷,十年后的庄田,一桩桩,一件件,一分一毫……你都逃不掉!
陛下最恨贪官污吏,你说他要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把你抓起来判斩刑,让你的妻儿一同连坐呢?陛下解此心忧,如何不会喜笑颜开?这可是你李大人的功绩,我自然是要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