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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瑕摆摆手,道:“这算的什么?莫要臊我了!”
因她也觉得十分有趣,也想了一回,笑道:“既如此,我与你们出个简单的,却是个卷帘格,是个谁都能说的成语俗语,你们只管想就是了。”
卷帘格,便是习惯将根据谜面得出的答案倒过来,其实也有着难度。可众人一听是常见的俗语成语,果然欢喜,不管自己猜不猜得到,纷纷催着她说,杜文也笑嘻嘻看过来。
杜瑕也卖了一回关子,过足了瘾头才道:“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管猜去吧!便是你们说自己不识字,也不是借口了!”
因不是什么刁钻的,她才刚说完,杜文就已经猜着了,只是不愿意扫了大家的兴,也就闭口不言,笑呵呵的看着众人眉头紧锁、冥思苦想。
打从前些年杜瑕嫁了之后,家中便不免有些冷清,甚少这般热闹,杜河与王氏也十分欢喜,面上带着洋洋喜气,与众人一同说笑。
杜河想了一回,试探着说:“难不成是百里挑一?”
“哪里是那个!”不等杜瑕开口,王氏先就一口否了,又煞有其事的解释道:“你也是糊涂了,这九千九百九十九,岂不是个千里挑一?却不是超过了百里挑一十倍?哪里能对!”
杜河一怔,也不懊恼,只憨笑起来。
小雀就追着问杜瑕,说是不是千里挑一,杜瑕却笑着摇头,众人不免大呼遗憾,都说本以为是了。
难得这般起兴,杜瑕也抽了腰间装着几个金锞子的荷包抖了抖,笑道:“谁若猜中了,这里头的两个金锞子便是他的了!”
因杜瑕是主子,那金锞子一个便得一两重,两个就是二两,合二十两银子!好大一笔钱!谁不爱财?且还是大年好意头,便越发起劲,恨不得绞尽脑汁的想起来。
众人又先后说了好几个,皆不中,正气氛热烈之时,却忽听外头一阵夹杂着惨叫与哭喊的喧闹声猛地炸开来,仿佛是什么地方乱了。
大家登时一惊,早些年就曾经历过战乱的杜河与王氏却不由得脱口而出:“难不成是打进来了?”又转头叫人快快收拾细软。
“莫要惊慌,”杜文忙站起身来,抬高声音喊道:“前方战事虽然吃紧,可城中依旧安全,北边也未曾有任何城镇被攻破的消息传来,想炤戎也不能双腋生翅,哪里就打进来了!”
他日日上朝不说,师公唐芽更是器重非常,当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天下情报汇于一处。若真有什么消息,便是几个皇子不知,怕他也能提前听到风声,自然有这个底气和信心。
听了他的话,众人这才略安稳了些,只因不明就里,依旧难掩担忧。
杜文先叫人护住院子,又打发彭玉带人出去探查情况,彭玉即刻领命去了。
彭玉走后,杜文又对何葭与杜瑕道:“你们且同爹娘回后院带着,若有什么动静,先叫人护着从角门走!”
何葭死活不肯,杜瑕也不愿意,只一针见血道:“如今是外头先乱起来,若是旁的事也罢了,不过虚惊一场,可若真是城破了,这兵荒马乱的,三更半夜滴水成冰,角门也是同大街的。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行动不便,又能逃到哪里去?还不如大家都在一处,好歹也是个相互依仗。”
她还有话没说出来:便是死了,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一群人又是一番争论,哪知还没争出个结果,却见彭玉已经去而复返,麻利回道:“老爷,打听清楚了,并不是外头的人打进来,却也出了大事。前头大相国寺僧人们正分发佛果并热粥,不知怎的就有几个人闹将起来,动了手,伤了人,见了血。这倒罢了,里头竟掺着一个十二皇子,详细情况虽不知晓,可听说伤的颇重,半边脸上全是血,好像还伤了眼睛,那头已然乱了,二皇子也得了信儿,正派人缉拿嫌犯呢!”
佛教乃是大禄国教,因宣扬慈悲为怀,今生受苦来世享福,越是战乱饥荒年间越盛行。一众僧人逢年过节便会在寺内外分发佛果、热粥、馒头并御寒粗布衣裳等物,着实接济了不少百姓,可也不乏贪小便宜浑水摸鱼者,是以几乎每年都能闹几出。
因那处每到佳节人流巨大,也吸引了许多摊贩买卖,很是热闹,多有百姓前往玩耍消遣,只是没想到,十二皇子竟然也在。不光在,竟然还受了伤!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杜瑕一听,与杜文对视一眼,知道今夜甭管是守不守夜,估计都睡不成了。
最受圣人宠爱的十二皇子在这般敏感的时候给人重伤,偏偏负责全城治安的是二皇子,想来他的头都要炸了,必然要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嫌犯。
杜文苦笑一声,道:“万无一失,可不就百密一疏了!”
方才杜瑕出的灯谜,谜底便是万无一失,可还没人说出来呢,外头已然百密一疏,叫有心人捅了这天大的篓子!
一旦出了这样的事,闹不好便是掉脑袋的结果,饶是杜文平时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大意,忙同杜瑕一起点起人马,先赶在士兵围过来之前将自家上下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搜了一遍,人员也都清点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和物混入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熊熊燃烧的火把就将整个开封城照的恍如白昼,就连中心御街两旁的排水沟渠和几十处桥底也都十分清晰,不管什么人都无处藏匿,稍后果然有一队甲胄齐备的人马过来敲门。
因他们也知道这家的女婿正是在前线打仗的副将,家中也有几位命妇,且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娃娃,当家男子也非善类,并不敢造次,言辞间也颇客气,只说奉命行事,万望担待云云。
因杜河等人老的老,小的小,何葭腿伤未愈,不得久站,便是杜文和杜瑕兄妹二人在前院与后宅分别招呼,也十分配合。
杜瑕还叫刘嫂子带着厨房的人提前煮了驱寒汤,十分理解的对打头的军官道:“晓得,你们只管查看就是了,只后头有老人和孩子,受不得惊吓,万望轻些个。天寒地冻的,诸位兄弟稍后且饮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再走不迟。”
遇到这种情况,摆谱或是赛银子都不好使,前者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后者也怕给人扣上做贼心虚、藏匿罪犯的帽子,因此都不敢做。
那军官之前也是一路查验过来的,颇遇到几家拿自己当回事儿的官宦人家,他也没客气,双方硬碰硬,都吃了一肚子气,冷不丁遇到这家这样知情知趣,又知道体恤人,并不叫他们难做,便分外领情。
就见这军官当即抱拳,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又对杜瑕感慨道:“夫人言重,牧将军身先士卒,在外浴血奋战,兄弟们十分敬仰,哪里还敢造次!不过是略查验一番,且放宽心,必然不会惊扰了老太太同小少爷。”
说完,果然亲自带人走了一遭,搜查的既仔细,又小心,并没什么动静。
临走之前,杜瑕再三邀请,这军官也就带头将准备的驱寒汤一饮而尽,果然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喉间直达肺腑,不禁生津解渴,且隐隐有热气涌动,额头竟微微出汗,直将方才在外冻了大半夜的身子都给激活了。
人与人相处便是如此,以真心换真心,你以诚待人,只要对方不是白眼狼,自然也会以诚待你。
这一众将士都知喝的必然不是什么劣货,不知花费几许银两,便十分领情,那军官临走前更低声与杜瑕透露了些许□□:
“二皇子大怒,稍后圣人必然也要震怒的,这几日夫人且定要约束家人,还是少出门为妙,一旦误伤可就不美。”
除夕之夜出了这等大事,上下人心惶惶,必然要有个交代,若能抓到真凶便罢,若抓不到,上头势必也会揪几只替罪羊出来,单看是谁倒霉!
杜瑕听了,果然很是感激的冲他们颔首示意,又要亲自送出去。
唬的那军官了不得,连道不敢,几乎是脚底生风的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天刚亮圣人就知道了,又打发人去看爱子。
结果太医看了十二皇子情况后,瞬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后悔被点了跑这一趟。
十二皇子被伤的那只眼睛,保不住了!
自古以来为人君者,可以丑,可以蠢,甚至可以是个傻子,但唯独不能是个瞎子!哪怕就是只瞎了一只眼睛也不成!
又不是没得选,又不是他头脑才华十倍百倍于其他兄弟,谁会想不开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为君!
这一回,却是彻底葬送了十二皇子的一切希望!
圣人听说后径直昏死过去,宫中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好容易圣人赢了,顾不得许多,竟强撑着坐起来,用半边不听使唤的嘴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等一众成年皇子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涎水直流。
尤其是当夜负责整个开封城警戒的二皇子更是倒了血霉,圣人八成的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几乎是明着骂他狼心狗肺,对兄弟不上心云云……
突然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虽然尚且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谁做的,但既然少了一个对手,且也算报复大家都不得宠,却偏偏十二皇子如鱼得水的事实,一众皇子都十分高兴,哪怕是被骂的天昏地暗的二皇子。
不过与众人的单纯高兴不同,二皇子眼下更急迫的却是要早日找出真凶!
当然,具体谁是真凶,到底什么样的算真凶,什么样的本是真凶却可以包庇,什么样的不是真凶却有必要成为真凶……也是一门高难度技术!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杜文与杜瑕兄妹二人连带何葭更是干脆围成一团,各抒己见,对本案发表自己的看法。
何葭想了一回,道:“是不是三皇子?之前十二皇子分明是跟着他的,哪知后来竟反咬一口,我若是三皇子,气都要气死了,必然做梦也想杀了他。”
“话是不错,”杜瑕点点头,道:“可正因为此,若真是三皇子,岂不叫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风险太大,我觉得悬。”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杜文往嘴里填了一颗炒红果,被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才觉得精神了些,“若是三皇子破釜沉舟,也未必不敢冒险一试。也许他就是想叫众人以为他的嫌疑太大,反而不会轻易动手呢?”
见丈夫同意自己的看法,何葭也甚是喜悦,当即抓住他的手,甜甜的笑了。
杜瑕见状就笑着打趣道:“偏你们爱挑这个时候秀恩爱,来刺我的眼!”
何葭咯咯直笑,也不松手,只道:“你莫要着急,过不了几日牧将军便要班师回朝哩,到时候你说不得便是个三品诰命,赶明儿我们一发都得向你行礼哩!”
三人便都笑起来,同时再次在心中祈祷牧清寒并众将士可以平安回来。
原本众官员十五日的年假只过了五日不到,并不需要上朝,可如今圣人最爱的皇子之一给人当街戳瞎,谁又能坐得住!
因而次日一早,四阁老并大理寺上下一众官员便都聚齐了,去圣人跟前报道。便是其他那些暂时不需要露面的,也都没了原先走亲访友、休养生息的意思,只在私底下做出各种靠谱或是不靠谱的猜测……
唐芽特意叫人偷偷递出话来,说现如今三皇子并九公主皆不能完全摆脱嫌疑,为防止节外生枝,特地叫他们务必减少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