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弄险(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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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登上一叶扁舟开赴庐州的时候,并不清楚揽桂遇到的那些波折,也不知道庐州远在江西,虽在唐境,正临九华山地界,却原来如此遥远!这些我都没有想,我只是恨宋为为何又不来送我?然而,我并没有想到,去庐州路上的三个多月里,我到底会遇到多少波折。这一切,从离开太湖,骑马行陆路开始。

我出发时准备是很充分的。汐萍也为我准备了足量的现银,淬月事先给我支会了附近专做岛上生意的马贩,上路的时候,马贩给我找了一头乖顺的小驴,由于它顶门有一撮白毛,我给它取名“飘雪”,刚好与我定云的名字相配。

我骑着雪儿上路五天,天气转凉,一场秋雨阻了行程。我投宿在无锡城外“风来栈”。有道是财不露白,可是我偏偏露了财,早晨吃罢了早饭,我在店房闲着无事,坐看两个年轻人对弈玩耍。局前经不住一位住我对门儿房间的老者相邀,也下了注,押一个看起来顺眼些的小个儿小子会赢。

谁知道看得入了迷,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半局没到,我坐不住了,当众指出对局的两个小厮全在做局,坑骗同店观棋下注的住客!

我说着金陵口音与那当局的两个淮南人争得眼红,声儿大的压过了外头的雨声,几近动起手来,那小个子道:“这位娘子好不晓事,我与这位棋友根本不相识,下棋乃是各凭心意,哪里有做局的!你这般说,分明轻慢吾等,怕输了钱拿不出来,于你脸上没光,才这般撒泼挑事的!”

我也红了脸,放了我那野性子,怒道:“一派胡言,这棋哪有这样下的?故意把自己生路堵死,下招明明可以自救,却白放一子!看你先时棋路,你围棋棋龄当在八年以上,怎么可能没有看见这条生路?分明是做局骗钱的,还要蒙骗于我!当诸位都不知么!”

另一位黑胖棋客道:“你这娘子真不省事!需知当局者迷,保不齐他猪油蒙心,一时疏失了呢?你为何将我也骂了进去?”

我笑道:“恕我直言,您也通为一党!大家来看,这人原没有赢面,为何如今却要赢了?须知你是后手,如今局面,除了对方纵放以外,都因你方才用了暗器手法,在盘上多放一子!大家可以点目来看!”

此论一出,客店中人声嘈杂,都道二棋手不是好人,那黑胖大怒,与小个递个眼神,卷了银子,掀了棋盘,要与我动手!

忽然一只白胖小猫,挪得极慢往人堆里钻至我的脚边,听一个男子,声音如云遮月一般,唤道:“香瓜!莫到那里去!”

我抬眼望时,好个俊俏少年,丰神秀逸,白衣无尘,果然林下仙客,世上神仙,见他秀眉如墨柳方画,明眸如春波含烟,鼻如悬胆,唇似初樱,天庭地阁,无不尽善,人又甚为苗条,想我画人物也有不少,未见有如他的,想潘安、宋玉若存,必定愧煞,那样长身玉立,万物皆为他而静,门外那雨声也好似轻了下来。

那人抱猫在手,向我腰间瞧了一眼道:“这位娘子,你既输了,便要服输。你若不服,听我的话,大家平心静气再下一盘就是了。”

“这位公子说的轻巧,此二人做局骗了许多银钱,定是奸狡之徒。今日拼去这些银子不要,也要与他理论一番!”

“诶!”那白衣公子不以为然道:“理论便能怎样?大家听我,各退一步,你二人退了银子,邀众人重新看局,便好了!”

小个子棋客道:“棋局已毁,你红口白牙诬我二人做局相欺,又有何证据?!既没证据,开局讲好的押注,如何能悔?!”

“小可倒是记得刚才的棋局,重新摆过,不过须臾间事,只恐大家不肯信罢了!”

一看客道:“古时倒有这种把戏,我等倒未见过。这位公子且试一试,若你恢复得对,重新点目就可知那人是否多一子,若复得不全,就算我等损了几两银子,看公子玩个新鲜吧!”

那公子朗声一笑,“这有何难!”抬指往棋桌处只指了几下,那棋盘顷刻原样摆好,黑白子顿时如解得人语一般,按他所指渐渐成局。那俊后生含笑走至局前,拈起一个缺了一点的云石棋子,笑道:“暗器不精,方才你借手劲将子弹出,隔空让它上桌摆好,可惜地方不曾充裕,碰着旁边一子,崩坏云石棋子,这位先生,不若退了银子,两下甘休。不然,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平白坏了名声,何苦来呢?”

一语甫毕,早有看客惊起,将黑胖所卷银包抢过,掼在地上,众人哄抢磬尽。我也无心去抢银子,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一时又压了下去。不禁举步朝白衣客身前靠近几分,欲要问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那公子望了我腰间紫玉箫、描金小荷包(半玉宫绦,已藏包中),淡淡笑道:“小娘子如何有这管玉箫,须知这箫是我多年前赠予那宋为的。你莫非与他沾亲带故么?”

我心里明白,原来此人就是“江北箫王”李冠,果然不俗!

我道:“原来是李公子!这管宝箫,正是宋师兄相赠的。不知公子手中的香瓜猫儿,从哪里抱来?”

“小娘子原来是他师妹。你有所不知,我为创制新曲,自江北前来太湖采风,两日前到塍玉岛去瞧老朋友。我看那宋为看来病得不轻,保命都难,哪里顾得它!巧得是原主范长老又到汉国去了,我见它可爱,向宋兄要过来抱几日,今日要还给风来栈主,他亦是门中人,只托他得空还回去,它这么重,带着不好赶路。”

我听他说到宋为,眼圈不觉红了,叹道:“我原不该来!就知道他那里缺不得人!他虽是杏林高手,如何给自己医得!”

李冠眼神黯了一黯,喟叹一声,柔声劝慰我道:“小娘子不必忧虑,令师祖天机子现在岛上,他自可无忧。有你挂记,他也有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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