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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织葑近日常常梦到了自己将死的时候。
一片一片,一刀一刀。
她当时不觉得痛,只心里痛快极了。
那人实不是祖母口中所言的良配,便是他家也无一个好人。
谢织葑哭过,闹过,却都被祖母给劝了回来,若勉强过下去,也不至于落得那么个下场。
实是她被打的怕了,遍身上下竟无一块好肉。
好几回谢织葑都只落下半口气在,就算是这样,那些人也没放过她。
她好似只鞠球,谁都想,都能踢上两脚,只因夫家误娶了她这聋哑的孤女,觉得面上无光。
可这并不是她的过错呀!
积累的怨恨和痛苦不断蚕食着她。
不过是放了些除虫的红信,所有的烦恼就都没有了,要不是自己小脚,实在跑不快,绝不会被那些衙役逮住的。
想到这里,谢织葑又长嘘短叹起来。
“姐儿这就醒了?天还黑着呢,再眯一会儿吧?”
珠衣打着哈欠,把被子又往身上拢了拢。
“只怕母亲这会子已经起身了,我哪里还睡得着?”
见谢织葑摇头,珠衣只好一点点挪出被窝,揉着眼睛唤人进来梳洗。
等谢织葑梳洗好,此时天已大亮了,廊下的灯盏都已悄然熄灭了,只余下几缕白烟缭缭散开。
金氏惯例跪坐在香案前,案几上立的并不是寻常人家常拜的三清、观音一类的神像,而是一块乌木制的无字排位。
不等金氏念完一段经文,谢织葑就过来了。
她见谢织葑进来后,便放下佛珠让人摆饭。
金氏怜爱的抚顺女儿额边稀碎的头发:“葑儿怎么不多睡会儿?往日可没这般早。”
谢织葑不由得脸一红,她这时候每日不到日上三竿是绝不起来的,就连晨食也常是在榻上用的,金氏溺爱她,很多时候撒撒娇就过去了。
可惜,等后来回了东京府的老宅,她身上那些习气让她在老太太那里吃足了苦头。
谢织葑挽着金氏的手臂摇头:“以后都是这般早了,儿以后都同母亲一般起来。”
金氏听了只是淡淡笑了,并不把小儿的话放在心里,又唤来陈妈妈细细吩咐了几句。
谢织葑坐在一旁并不曾听清,她的目光全然在那块乌木排位上。
“好生晦气!把那个女人的东西全都给我扔出去烧了!一件也不许留!”
老太太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响起,谢织葑强压住心里的涩意。
老太太怨恨金氏,在她眼中,是金氏毁了她的好儿子,是姻亲金家让谢守信空有一身抱负无处施展。
正是如此,谢守信才会孤注一掷赴任边西,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可金氏就不可怜吗?
谢织葑那时眼睁睁看着母亲珍视的物件一件一件被毁掉,却只能无声的哀求,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兄长也被父亲远远的送走了,不得相见。
现在的梧哥儿比兄长更像是父亲的儿子。
那是天旭六年的事了,大旱三月,庶人褆于津南起兵谋逆,短短数日便连夺十七城,不出半月已有事成之势,先皇闻讯后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