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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做观天仪?这个问题把商成考住了。
他见过天文望远镜。不是在照片或者影视作品里,也不是在天文台,而是在工厂里。他宿舍隔壁住着一个业余的天文爱好者,手里就有一架天文望远镜,有时无聊了,大家就拿那东西东瞄一眼西瞅一下。他还记得,07年年初,有过一次月全食,他和几个人跑到厂办公室大楼顶上,用那架望远镜开了一回眼界。据说那架天文望远镜也不怎么贵,才三四千块钱。可惜没仔细留心过那架望远镜的细节。现在,田岫问他观天仪具体需要怎么制作,他实在是回答不上来,只能笼统地说:“肯定需要有更大的镜片和更大的镜身。”
田岫有些失望。这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却又在情理之中。至少她从来就没听说历史上有谁用玻璃做成了观天仪,所以商成坦承他也不会做这样的观天仪,她并不觉得奇怪。她失望的是,她原本还以为,商成可能知晓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可以让工部制作观天仪的时候有一条捷径可走……她默默地伫立了一会,然后禀起双手,很正式地向商成行了个文仕礼一一商成又帮了她很大一个忙。虽然眼下离成功铸造出观天仪或许还差得很远,但不管怎么说,用玻璃镜片制作观天仪的思路已经得到实证,下一步要解决的,就是使只能观看到灯火牌坊的“观地仪”可以去观测天穹上的星宿……她都准备挪动脚步了,忽然间意识到一个事。是的,以前从来没有人用玻璃做成观天仪,可是,也没有哪本书上记载过,河里的沙子能够烧制出玻璃!她还仔细地考证过,以前压根就没有“玻璃”这个称谓。她怀疑,或许连“玻璃”这个说法都是分别截取自“玻瓈”和“琉璃”,然后被某个人生生地编撰出来并安放到玻璃这种前所未有的物事上……这个造辞者究竟是谁,此事不提也罢。这人还有个毛病,就是素来喜欢饰浑作浊,就算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想法,事后也很可能会死不认帐,宁肯写奏疏承认错误找朝廷申领处分,也不情愿多指点几句。玻璃一事的前前后后就是这样,眼前的观天仪更是明证!所以,对这个人的种种说法般般推辞,万万不可轻信,不然必然要落个追悔懊恨的下场!想清楚这一点,田岫立刻改变主意。
她立刻收住脚步,左手覆在右手上双手禀在身前,微低下头屏息静气地不再言声。
商成丝毫都没注意到,田岫是在执弟子礼。他只是觉得田岫行了礼就不动了,觉得有些奇怪,便好奇地问道:“你还有事?”
“是。”田岫低着头说。但她并没有说自己有什么事,因为商成没有问。长者有问,弟子有答;长者问到什么,弟子就回答什么;不然就是“答非所问”了一一那是对师长的不敬!
“是什么事?”商成问她。他很不想问起这个事情。这还需要问么?肯定是连工部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连工部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但他也不好冷场,只好搭个台阶给田岫。他是这样想的:能帮忙就帮一把,帮不上当然就只能请田岫自己去想办法。
“就是……”
“你坐下来说!”商成指了下旁边的椅子。这是在酒楼上吃饭,又不是在衙门里办公,他坐着田岫站着,两个人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他觉得很难受。他一边让田岫坐下,一边伸手去拿茶壶,想给自己还有田岫的盏里都续上点热茶汤。他现在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雅室里的丫鬟侍女都退出去了。他摇着头在心里赞叹了一句,这个纤娘子真的是很能干,临渊阁算是拣到宝了。
他的手还没碰到茶壶,还没落座的田岫已经把茶壶抢到了手里。她双手执着茶壶给商成的盏里续上茶汤,又浅浅地给自己的盏里也添了一点,放下壶,斜着身在椅子上很恭谨地坐好,完全就象一个等待老师传道授业解惑的学生一般。
商成疑惑地瞄了她两眼。田岫摆出一付严肃的神情,庄重地坐在椅子上,这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好象不是在什么酒楼里,而是在燕山提督府的正堂上招集部属开会议事。但他不好说什么,只能端起盏来喝水,等着田岫譬说工部在玻璃的生产与观天仪的制造上面临的困难。
他还没把茶盏放下,田岫已经又站起来捧起了茶壶。
商成简直被她这份突如其来的过分热情给闹得有些恼火了。他端着盏,对田岫说:“你坐下!一一喝水我自己会倒。你……”他顿了顿,把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咽回去,换上比较和缓的口气,继续说道,“你说吧,你们现在都碰上了哪些问题?我先说一句难听话,我学的专业根本就不在这里,所以不管是玻璃还是天文望远镜……”商成的话猛地停顿下来。该死,他又在不经意间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好在这屋子里只有四个人,陈璞和上官锐还在拿着几个镜片在窗户前比划着谈论什么,而田岫似乎压根就没留意到自己言语里的疏忽,一直不吭声也没有抬头。他这才把一番话说完,“……不管是玻璃和观天仪,这两样东西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帮不了你们多少忙。你们可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我这里。”
“是。我知道的。”田岫低声说,“现在,我们首要的问题是玻璃里有气泡。这事从最初烧出玻璃时就有,直到现在也没办法妥善解决。我想向您请教,如何才能不使玻璃里有气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