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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成完全留意到二丫突然间无比羞涩的红彤彤脸蛋。他打量着几张厚厚的纸,点了下头。他记不起造纸技术传播到中亚的大致年代了,就记得是在唐朝的某个时期。但阿拉伯人得到的造纸工艺应该比较原始,真正的高级纸张制造技术肯定还在中原。他笑着再翻了翻那一叠舆图,说:“你们肯定是被那个卖地图的家伙骗了。这种制图方法不是阿拉伯人……唔,这不是大食人画的海图;也不可能是大秦人的海图。”
二丫听不明白。难道制图还有方法?难道大食人画的海图,与大赵的海图都不一样吗?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当初找兵部和礼部的人帮忙鉴别这些舆图真伪时,他们都没有指出来?
“当然不一样了。”商成说,“咱们的海图又叫‘景海图’。就是出海的人把沿途看见的山川河流城市港口岛屿暗礁等等景物都画下来,还要做上标记作为识别。出海的人观察海上的景物,把它们和图上的标记互相映照,依‘景’航行,最后才能到达目的地。这些图上画的都是景物,显然就是咱们独有的‘景海图’。”至于这个时代其他地区的航海图,他没有和二丫提及。事实上他对航海的事情也不怎么了解。他只知道,这个时期的阿拉伯人可能有依据星宿位置画的粗糙地图;而欧洲的航海家们,他们大概还在划着没有甲板的船只,在平静的地中海上来回穿梭;再过两三百年,他们才会在得到指南针之后学习制作早期的原始海图……
从内心来说,二丫不情愿相信他的话。海舆图是假的,不就是说她的做法就是错的吗?但是她没有胆量反对,更没有理由辩驳。她嘟囔着说:“那舆图上不是写着字么?藩属院的人说,那些都是大食文字……”
商成哈哈大笑,说:“你是把图上的字样描下来才去找人请教的吧?难怪藩属院那群家伙没告诉你,大食人写字用的不是毛笔。”他抖了下手里的那些舆图。“这些所谓的大秦国的海舆图上,全都是用毛笔写的阿拉伯文字。一一哦,对了,大秦人的文字是拉丁文,可不是这种蚯蚓爬;大秦人写字也不用毛笔!”
二丫又羞又气,脸蛋挣得通红,两只捏着座椅靠背的手都攥得发白了。她现在总算明白过来,她引为得意的事情,半天却是上了别人的恶当!这些海舆图全是那个姓丘的家伙伪造的,全都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来一桩事。既然海舆图是假的,那出海的小三哥不就危险了?
商成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隐去,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沉思了一会,说:“眼下还不能说你小三哥就必然会遭遇风险。那个骗子只说过这些是真腊向西的海舆图,你小三哥在泉州出海时,就必然会雇请熟悉海路的老海员,所以到真腊以前,他们应该算是安全的。既然海舆图是假的,那么从真腊向西的沿途景物就肯定和图上有出入;三哥是个谨慎人,必然能及时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的心思又周密,两下对照肯定会对海图有所怀疑。我想,他多半会先退回来和大家商量之后再做举动。”
听他这样譬说,二丫心头的担忧去稍稍消褪了一些。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乞求老天爷保佑三哥他们平安回来。小三哥心地善良,必然是可以逢凶化吉的。
商成又叮嘱她说,舆图的事先别告诉别人,特别是三嫂,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晓。
二丫沮丧地点头答应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