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47)赠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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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想让商成替她相看的那匹据说是异常神骏的马匹,就在坡下的庄子里。

庄子很大,北边一大片灰蓬蓬的青砖绿瓦房全是南阳公主的府邸,七八十户人家都集中在小河沟西岸的庄子南边,也有几户人的院散落在河沟东岸。商成注意到,在这些人家中,只有极少数的五七户人的房屋是全瓦,其他的大都是半瓦半茅草,也有几户人家里全是茅草泥垣屋。不管是瓦房还是茅屋,都给人留下一种肮脏的乱糟糟的印象:焉巴巴的瓦葱无精打采地趴伏在瓦缝里,大片大片黑黢黢的草灰凝结在茅屋顶上;房前屋后栽的李杏桃梨各样果树,因为缺乏人的照看,差不多都是既低又矮;瘦得能看见肋条的黑猪吭哧着到处拱食,不少庄户的院墙都被它们拱得七坍八塌,家里喂养的鸡在土坑里扬了一身灰土,又把屎尿拉得到处都是;拖着鼻涕的奶娃娃,赤脚光屁股挂一块黑不溜秋的红肚兜,拿着几块破瓦烂石头,就在猪粪鸡屎中间爬来爬来地玩得起劲……

商成微微皱起眉头,小声问道:“这,……就是你姐的庄子?”

陈璞点了点头:“是她十二岁封诰时父皇赐的食邑。”她回过头,踮了脚指了下南边。“那边再过去三十里,她还有一个庄子还有一个果园,也是那一年受的赐。”顿了顿,她又说,“在城东边她还有两个庄子,是她出嫁时的嫁妆。不过,后几个庄子都比这个小得多……”

商成听她的言辞里明显流露出羡慕的语气,忍不住就问她:“当初你封诰时,你……你父皇没给你庄子?”

陈璞环望了一眼周围,埋头看着脚下的道,幽幽地说道,“也有一个。不过没这个大,地方也没这个好,人也没这个多。……我出嫁时也赐了个陪嫁的庄子,庄子上还有个榨油坊。”她说着说着又停了,隔了半晌,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商成也没有再问。还需要再问么?从她男人殁了到现在也有好几年,又没留个一子半女,就算婆家念她是个公主不明抢,几年光阴下来东一锄头西一抓篱,也能把她陪嫁的庄子还有作坊都搬过去。她自己又是个温吞水的慢脾气,还要紧守着天家出身的公主尊贵身份,不能和人为点银钱就起家务闹纷争,只能悄无声息地忍了这口气。当然了,她就是闹将起来也没用,她老爹也不可能替个出嫁的女儿去收拾别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千百年的风俗,她老爹要是替她出头,御史们会不会叩阙上书不好说,史官们是肯定要在史书上浓重墨重彩地记上一笔:某年月日,因女儿家务故,帝溅唾沫十步……

不过,他也觉得,无论是陈璞,或者是她姐南阳,都不是懂经济会营生的持家女人。看看南阳把这有山有水有树的庄子都给搞成什么样了?就是这样的破烂庄子,陈璞说起来的口气里居然都透着羡慕,真不知道她在家时她爹娘是怎么教育的。瞧瞧这地方,庄子和官道就是一水之隔,稍微有点点眼光,也能把这地方舞弄得风生水起。旁的不说,就说刚才过的那座石板桥,在桥头靠近官道地方弄个草亭,能把家里藏钱的柜子搬空么?有了亭子,自然就有人歇脚打尖,找个不务农活的婆姨在这里摆个饮食摊,夏天卖凉茶冬天卖热食,一半年光阴就能攒上再修石桥的钱;把石桥拓宽到能过马过车,再在庄口腾挪几户人家出来修个大客栈,食宿草料都供应,不愁没人来投宿;想做大的话,干脆就把河边靠官道的地都买下,起个大点的货栈,三年五载地就能让这地方完全变个模样。而且,做这些事都不用打出公主的金字大招牌……

他巴咂下嘴,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这庄子要是陈璞的,不用说,他肯定会替她参谋一番;可这庄子偏偏是南阳的食邑。南阳三番五次地挑衅他不说,马上还要用什么狗屁神驹让他丢大丑,就冲着这事,他也不可能去指教这个公主。

他抬头望了望庄上那条还算平整却绝说不上整洁的道路,还有路连边偏偏倒倒的破院落,默默地叹了口气:可惜这好地方了……

南阳就走在她们旁边。

这女子自从商成答应帮她相马,就一直没再说什么,眼下听到商成叹气,就急忙问他:“先生,您也觉得这庄子好?”

商成不冷不淡地瞅了她一眼,咽口唾沫违心地说:“这庄子……真是很不错。”

南阳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先生,我把这庄子送给您!”

商成被她这话吓了一大跳。不是看南阳的模样不象是得了什么毛病,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失心疯了!这庄子营务得不好是实情;可再不好它也是近畿的庄子,即便不连土地,放出去发卖也是两三万贯的价钱。几万缗的东西,就是她敢送,自己敢要么?

南阳突然撒出如此大的手笔,他不禁在心里琢磨,这个疯癫公主到底想干什么。

陈璞也急了。南阳一会邀商成相马,一会又说把这大好的庄子送人,颠三倒四的种种作为把她这个当妹妹的闹得既心慌意乱又手足无措。她忍不住责怪南阳说:“姐,你,你……你都在做些什么?!”

南阳却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对陈璞解释说:“我看先生很喜爱这地方,就把这庄子送他。这样,将来他升迁还京就职时,不就能有个现成的府邸可以落脚么?”

这理由实在是很充分,陈璞完全没办法反驳。她思虑了下,才结巴着说:“可,可这是,这是……皇家的庄子。”

“这是父皇早年赐我的。从那天起,这里就已经不再是皇庄了。”疯癫的南阳思路倒是比她妹妹清楚。她说:“按律法,我现在是这庄子的主人,有权随意处置它。我决定把它送给先生。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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